第五十二章 风过无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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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我握了握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手,复而抬头看向小沐,他的眼中,尽是与他身份不符的不忍。
“小沐,小时候,面对死亡,我毫不畏惧,那是因为我无知。后来懂事了,我开始对于死亡有些发怵,那是因为我对这世间有着太多迷恋和不舍。活着,总是会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呵——”
侧目看去,是月见静谧的睡颜。
“现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似乎又回复了小时候的心情,不过却不再是因为天真和无知,而是因为丧失了一切赖以活下去的借口……”
“瑾辰,你原来是一个如此轻易便向命运妥协之人吗?”
我听不出来小沐的大吼是为了哪般,这语气,是质疑,是惊叹,还是愤怒?唯一清楚的,是他瞪大了眼睛,和双手紧紧拽住我衣襟的模样。
“命运……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妥协的人,这一点,从我当初天真地离开她开始,你便应该已经知晓。但是……小沐,既然你也道它是‘命运’……所谓命,即便是我不妥协又如何?你不也和我一样,都曾经试图逆天改命么?可结果呢?我们谁都没能成为胜利者,甚至连最卑微的‘两败俱伤’都无法做到,唯有一败涂地,才是我们最终的下场!”
小沐没有反驳我,相反的,他的手,也从我的衣襟口放了下来,垂回到自己身体两侧。
失去了支撑,我的脚下又开始产生无力感,但比起刚才来,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维持站姿是没有问题的。
我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小沐面前。
“上一辈的恩怨,没有理由让我们这一代来背负,但是我也从没有认为自己是何等无辜,毕竟到头来,我的存在和出现,才是她噩梦的开始。现在,这道伤,暂时结束了这一切不幸。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比起她所受到的残忍对待,我仅凭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儿伤痛,就可以赎罪了吗?”
我收回手,又指向月见道:“现在她睡着了,很是安详,你看她的表情,她的梦里,不会再有杀戮和别离,她的世界再次回到了童真时代。但是,然后呢?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以后,当她醒来之后,该怎么办?当她问起她的父皇、她的龙族臣民来,我们又该怎么办?告诉她,她最珍视的东西,早在多年前被她亲手毁于一旦么?”
小沐瞪大的双眼,在听到我的这番话之后,瞬间失了色彩,黯淡下来,他小幅度地摇着头,轻声地对我道:“瑾辰,别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苦笑。
“我的血,姑且能制止她酿成更大的灾祸,但却没办法护她一世无忧!那么,还不如让我就此死去吧……然后,待到她苏醒的那一刻,你们便可以告诉她说,这一切的不幸,都是拜我所赐,龙族的千千万万条血债,也皆是由我所犯,而我——这个罪大恶极的魔鬼,也已经遭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要说了!”
小沐终于忍无可忍地狠狠揍了我一拳。
我的身体,被重重地甩了出去,脸颊之上闪过一瞬的火辣刺痛,却又在转瞬之间,化作一片麻木。
小沐跨步到我面前,蹲下身再次揪起我的衣襟,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我只道,你是在为了丫头的遭遇而自责,却没想到,你根本就是深入骨髓得愚蠢和懦弱!你这样做,究竟拯救了谁?取悦了谁?是你!只有你自己而已!你这个懦夫!你所谓的赎罪,根本就是在逃避而已!丫头在被魔性侵蚀到体无完肤之际,心中所想,依旧只有你的名字,而你却在她不醒人事的时候又要弃她而去!真是枉费丫头对你的痴心一片,还枉费我为你所受的轰顶之灾!”
我无言,因为他说得没错,字字珠玑,句句属实。
“如果,你真的想为丫头做点什么,就别再轻易把永别挂在嘴边,这样太残忍了,你还不明白么?丫头不惜坠入魔道,也只是为了能陪在你左右而已。为了你,她变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难道这样,还不足以挽留住你吗?瑾辰啊,将孤苦无依的她,孤立无援地扔于这茫茫天地间,你……于心何忍啊……”
“小沐,你比我更清楚她现在的状况才对!你说过的,所谓的压制,也不过是变相的封印记忆罢了,也就是说她体内的诅咒根本没有驱除,现在她忘了一切、忘了我,便是从心理上斩断了情根,魔性也便重归沉睡。虽然她对我再无男女之情,但如若我再留在她身边,我实在没有自信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谁又能保证如今的悲剧不会再次上演?”
小沐叹了口气:“爱,很多时候并不意味着要相互厮守,毕竟比起白首偕老,这世间更是不乏有缘无份……瑾辰,难道你就不想亲眼看到丫头苏醒,不想亲眼看到她变回以前的那个傻丫头,不想看到她用自己日后的悠然来回应你的牺牲吗?——即便是在远处观望,你也不想要这样的机会吗?”
我心上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似是被踩中般,毫不掩饰地颤抖了一番。
怎会不想?
只是……不敢想啊!
但如果可以,我想要再次看到月见墨黑色的灵眸,想要再次看到她无表情却生机盎然的脸,想要看到她活蹦的身影……
好想、好想……
我搭上小沐拽着我的手,垂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问道:“小沐,我……真的还能看到吗?真的……还有资格看到吗?”
头顶上传来小沐令人安心的轻声回答:“只要你想,便可以。你的祈愿,便是这世间最硬的资格。”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或许从一开始,我的行为就一直都是违心的。想死吗?难道我不是打从心底里想要继续活下去吗?只是,我缺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然而现在小沐的这些话,便成了这个“理由”。
在小沐的半扶半拉扯下,我站起了身。
我们二人一起走到月见身边,然后,我俯身横抱起月见轻盈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将它交到了小沐的手上。
面对小沐疑惑的目光,我淡淡地扯动了下嘴角,这个难看的笑容——如果称得上是笑容的话——并没有让小沐感到安心,反而像是刺激到他了一般,让他当即冲我大叫了起来。
“喂——!你小子想干嘛?!合着我刚才的那番话是白费唇舌了?你把丫头交到我手上是什么意思?你你你……”
我有些丧气地轻捶了一下小沐的肩:“胡说什么呐……我会好好活着。”
然后,总算是听到小沐安心地舒了口气。
“只是……小沐,现在龙城已毀,她也已经陷入沉睡,总要给她找一个安身之所吧?”
听了我的话,小沐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模样,很夸张地猛点头:“对对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整个龙族在旦夕之间尽毀,除去不过问世事的冥界,其他几界之中,定会有好事之徒前来一探究竟,将她留在这里,实非明智之举。所以,小沐,麻烦你先将她带回冥界吧,让她暂住在冥府之中,应该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嗯……确实——啊啊啊?!什么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小沐一开始应该是没怎么动脑,仅顺着我的话思考下去,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下来,但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大叫着反悔了,然后还一个劲地将月见归还到我手中。
我接过浑然不知这一切的月见,疑惑地看向小沐。
“怎么了这是?我说,乐于助人的冥主大人,难道连这点儿小忙都不愿意帮么?”
我熟悉小沐的性子,他是最受不得别人激他的,所以通常情况下,就算他有再多的借口想要拒绝,在听到我这样说之后,也会赌气般地答应下来。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非但没有跟我扛上,反而还像是对我和月见避之不及一般,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与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之后,还不停地摇着头。
这我就真不懂了,就凭他和月见的关系,总不会连“借宿”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吧?
我皱着眉看向小沐,他也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就这样四目相对地僵持着,也没过多久,小沐急急地开了口。
“哎呀!瑾辰,这可真不是我小气!你说说,有这么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美人胚子陪在身边,哪个瞎了眼的会说不乐意呀?只是,我那地儿还真不适合丫头待啊!”
“怎么说?”
“你也知道,我冥界是掌管世间各界魂魄的地方,所有臣民的构成也尽是鬼魂,它们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赖以生存的是食粮,它们却不食五谷杂粮也能生存,不死不灭。但唯有一样东西,对它们来说是最美味的餐点——那就是*的精气!如果是短时间在冥界逗留,那一点点的精气损失,倒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可是,丫头这一睡,可能就是百年、甚至更久啊!你说这……”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月见就真的不能长时间待在冥府。
“诶,对了!”
我看向小沐,只见他鼓起了两腮,用满是埋怨的口气质问我道:“还说我呢!你也真是的,堂堂一界魔族大皇子,会找不到丫头的安身之所吗?哼!要说小气,你才是最小气的!把她带回你那破魔界不就完了?!”
p> 我握了握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手,复而抬头看向小沐,他的眼中,尽是与他身份不符的不忍。
“小沐,小时候,面对死亡,我毫不畏惧,那是因为我无知。后来懂事了,我开始对于死亡有些发怵,那是因为我对这世间有着太多迷恋和不舍。活着,总是会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呵——”
侧目看去,是月见静谧的睡颜。
“现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似乎又回复了小时候的心情,不过却不再是因为天真和无知,而是因为丧失了一切赖以活下去的借口……”
“瑾辰,你原来是一个如此轻易便向命运妥协之人吗?”
我听不出来小沐的大吼是为了哪般,这语气,是质疑,是惊叹,还是愤怒?唯一清楚的,是他瞪大了眼睛,和双手紧紧拽住我衣襟的模样。
“命运……是,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妥协的人,这一点,从我当初天真地离开她开始,你便应该已经知晓。但是……小沐,既然你也道它是‘命运’……所谓命,即便是我不妥协又如何?你不也和我一样,都曾经试图逆天改命么?可结果呢?我们谁都没能成为胜利者,甚至连最卑微的‘两败俱伤’都无法做到,唯有一败涂地,才是我们最终的下场!”
小沐没有反驳我,相反的,他的手,也从我的衣襟口放了下来,垂回到自己身体两侧。
失去了支撑,我的脚下又开始产生无力感,但比起刚才来,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维持站姿是没有问题的。
我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小沐面前。
“上一辈的恩怨,没有理由让我们这一代来背负,但是我也从没有认为自己是何等无辜,毕竟到头来,我的存在和出现,才是她噩梦的开始。现在,这道伤,暂时结束了这一切不幸。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比起她所受到的残忍对待,我仅凭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儿伤痛,就可以赎罪了吗?”
我收回手,又指向月见道:“现在她睡着了,很是安详,你看她的表情,她的梦里,不会再有杀戮和别离,她的世界再次回到了童真时代。但是,然后呢?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以后,当她醒来之后,该怎么办?当她问起她的父皇、她的龙族臣民来,我们又该怎么办?告诉她,她最珍视的东西,早在多年前被她亲手毁于一旦么?”
小沐瞪大的双眼,在听到我的这番话之后,瞬间失了色彩,黯淡下来,他小幅度地摇着头,轻声地对我道:“瑾辰,别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我苦笑。
“我的血,姑且能制止她酿成更大的灾祸,但却没办法护她一世无忧!那么,还不如让我就此死去吧……然后,待到她苏醒的那一刻,你们便可以告诉她说,这一切的不幸,都是拜我所赐,龙族的千千万万条血债,也皆是由我所犯,而我——这个罪大恶极的魔鬼,也已经遭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要说了!”
小沐终于忍无可忍地狠狠揍了我一拳。
我的身体,被重重地甩了出去,脸颊之上闪过一瞬的火辣刺痛,却又在转瞬之间,化作一片麻木。
小沐跨步到我面前,蹲下身再次揪起我的衣襟,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我只道,你是在为了丫头的遭遇而自责,却没想到,你根本就是深入骨髓得愚蠢和懦弱!你这样做,究竟拯救了谁?取悦了谁?是你!只有你自己而已!你这个懦夫!你所谓的赎罪,根本就是在逃避而已!丫头在被魔性侵蚀到体无完肤之际,心中所想,依旧只有你的名字,而你却在她不醒人事的时候又要弃她而去!真是枉费丫头对你的痴心一片,还枉费我为你所受的轰顶之灾!”
我无言,因为他说得没错,字字珠玑,句句属实。
“如果,你真的想为丫头做点什么,就别再轻易把永别挂在嘴边,这样太残忍了,你还不明白么?丫头不惜坠入魔道,也只是为了能陪在你左右而已。为了你,她变成了现在的这般模样,难道这样,还不足以挽留住你吗?瑾辰啊,将孤苦无依的她,孤立无援地扔于这茫茫天地间,你……于心何忍啊……”
“小沐,你比我更清楚她现在的状况才对!你说过的,所谓的压制,也不过是变相的封印记忆罢了,也就是说她体内的诅咒根本没有驱除,现在她忘了一切、忘了我,便是从心理上斩断了情根,魔性也便重归沉睡。虽然她对我再无男女之情,但如若我再留在她身边,我实在没有自信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谁又能保证如今的悲剧不会再次上演?”
小沐叹了口气:“爱,很多时候并不意味着要相互厮守,毕竟比起白首偕老,这世间更是不乏有缘无份……瑾辰,难道你就不想亲眼看到丫头苏醒,不想亲眼看到她变回以前的那个傻丫头,不想看到她用自己日后的悠然来回应你的牺牲吗?——即便是在远处观望,你也不想要这样的机会吗?”
我心上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似是被踩中般,毫不掩饰地颤抖了一番。
怎会不想?
只是……不敢想啊!
但如果可以,我想要再次看到月见墨黑色的灵眸,想要再次看到她无表情却生机盎然的脸,想要看到她活蹦的身影……
好想、好想……
我搭上小沐拽着我的手,垂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问道:“小沐,我……真的还能看到吗?真的……还有资格看到吗?”
头顶上传来小沐令人安心的轻声回答:“只要你想,便可以。你的祈愿,便是这世间最硬的资格。”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或许从一开始,我的行为就一直都是违心的。想死吗?难道我不是打从心底里想要继续活下去吗?只是,我缺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然而现在小沐的这些话,便成了这个“理由”。
在小沐的半扶半拉扯下,我站起了身。
我们二人一起走到月见身边,然后,我俯身横抱起月见轻盈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将它交到了小沐的手上。
面对小沐疑惑的目光,我淡淡地扯动了下嘴角,这个难看的笑容——如果称得上是笑容的话——并没有让小沐感到安心,反而像是刺激到他了一般,让他当即冲我大叫了起来。
“喂——!你小子想干嘛?!合着我刚才的那番话是白费唇舌了?你把丫头交到我手上是什么意思?你你你……”
我有些丧气地轻捶了一下小沐的肩:“胡说什么呐……我会好好活着。”
然后,总算是听到小沐安心地舒了口气。
“只是……小沐,现在龙城已毀,她也已经陷入沉睡,总要给她找一个安身之所吧?”
听了我的话,小沐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模样,很夸张地猛点头:“对对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整个龙族在旦夕之间尽毀,除去不过问世事的冥界,其他几界之中,定会有好事之徒前来一探究竟,将她留在这里,实非明智之举。所以,小沐,麻烦你先将她带回冥界吧,让她暂住在冥府之中,应该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嗯……确实——啊啊啊?!什么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小沐一开始应该是没怎么动脑,仅顺着我的话思考下去,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地答应了下来,但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大叫着反悔了,然后还一个劲地将月见归还到我手中。
我接过浑然不知这一切的月见,疑惑地看向小沐。
“怎么了这是?我说,乐于助人的冥主大人,难道连这点儿小忙都不愿意帮么?”
我熟悉小沐的性子,他是最受不得别人激他的,所以通常情况下,就算他有再多的借口想要拒绝,在听到我这样说之后,也会赌气般地答应下来。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非但没有跟我扛上,反而还像是对我和月见避之不及一般,飞快地往后退了几步,与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之后,还不停地摇着头。
这我就真不懂了,就凭他和月见的关系,总不会连“借宿”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吧?
我皱着眉看向小沐,他也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就这样四目相对地僵持着,也没过多久,小沐急急地开了口。
“哎呀!瑾辰,这可真不是我小气!你说说,有这么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美人胚子陪在身边,哪个瞎了眼的会说不乐意呀?只是,我那地儿还真不适合丫头待啊!”
“怎么说?”
“你也知道,我冥界是掌管世间各界魂魄的地方,所有臣民的构成也尽是鬼魂,它们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赖以生存的是食粮,它们却不食五谷杂粮也能生存,不死不灭。但唯有一样东西,对它们来说是最美味的餐点——那就是*的精气!如果是短时间在冥界逗留,那一点点的精气损失,倒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可是,丫头这一睡,可能就是百年、甚至更久啊!你说这……”
我点了点头,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月见就真的不能长时间待在冥府。
“诶,对了!”
我看向小沐,只见他鼓起了两腮,用满是埋怨的口气质问我道:“还说我呢!你也真是的,堂堂一界魔族大皇子,会找不到丫头的安身之所吗?哼!要说小气,你才是最小气的!把她带回你那破魔界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