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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柔风甘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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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贵妃娘娘跳了天目湖!”廖金忠说道,他满眼惊恐之色并不似是说假,且证明事态已是分外严重。

    南荣湛只觉胸膛一震,天目湖湖水深千丈,若非水性极佳,有两条命也是回不来的。他来不及多想问道:“她眼下如何…还…活着吗?”

    “娘娘已被救下,只是眼下昏迷,高烧不止,若不是太严重,奴才怎么也不敢来扰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花烛之夜啊!”廖金忠话音方落,便见南荣湛提步向外走去,接着便听闻如今已是皇后的瓜尔佳漫霜道:“今夜你也要走?!”

    只是这话在南荣湛耳畔就连一阵风都算不得,还没过耳就散尽了,他的脚步不停,廖金忠也只得回身给愤恨不已的瓜尔佳漫霜赔了个不是,接着慌忙跟上了南荣湛。

    南荣湛走的极快,廖金忠也跟的慌慌张张,好容易才不掉队。

    “她怎会跑到天目湖?朕下的命令都忘了吗!”南荣湛慌忙走着,却还是带着怒意问了一句,他分明下过若陆允芍的安危不保她身侧之人皆要诛九族的死令,怎会还有眼下这等事?!

    廖金忠有些气喘,却还是道:“皇上,您从前的命令是对洗尘宫中之人下的,娘娘如今去了望月宫…那些侍从…再者今日皇上大婚宫中热闹非凡,实在是没有注意到娘娘…”

    “够了!”南荣湛冷喝,站定脚步,这让背后的廖金忠险些来不及反应撞上他的后背。廖金忠紧急刹住了脚,抬头才见,望月宫到了。

    随之只见南荣湛脚步并未停很久便又向寝殿中走去,对一旁行礼婢女并不瞩目,眸中神色冷冽,又带有怒意。

    可到推开寝殿门扇之时,南荣湛一味匆忙的脚步,却忽而停了,就望着床榻上只着中衣昏迷不醒的陆允芍,不再上前一步。

    他们已经…四个月不曾相见,他只得每日听李厚德报给他陆允芍的一切,在脑中想着她的模样,听闻她投湖一颗心无处安放,恨不能插上翅膀来到她的身侧,又气的无法原谅她只想怒气冲冲的质问她难道就这般不珍视他舍弃所有也要护着她的心意;可待这一切跨过了朝堂,跨过了永寿宫的宫墙,跨过了入主洗尘宫的瓜尔佳漫霜,此刻陆允芍就在他南荣湛的眼前,无力的躺在床榻,温顺的似是再无气力反抗,他却徒然止了脚步,不敢再迈出一步,似是怕这一切一息间便会荡然无存。

    终了,不过是轻的不能再轻的一句,就好似是在问自己一般呢喃:“蝶儿,难道我真的留不住你?你便如此想离我而去,天人永隔?”

    南荣湛知道他听不到陆允芍的回答,只是微微一叹,而后朝身后挥了挥手,遣了以廖金忠为首的一众侍从,而后退出去的婢女顺势带上了门扇。门扇关上的一瞬息间,似乎陆允芍眉微蹙,轻喃了一声。

    “蝶儿?”南荣湛眼波微闪,谈不上是担忧还是放松,慌忙上前一步,握住陆允芍垂在床榻一侧的手。陆允芍的手是滚烫的,可她的身子裹着被子还在瑟瑟发抖,看来这一场高烧把她折磨的不轻,也就是这一碰触,南荣湛心中的气恼全数消了,不论如何,他只愿她能早些康复。南荣湛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掖进被子中,却发觉她的手握紧的不自然,遂垂目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看见了在握紧的指缝中露出的金线。

    陆允芍手中,是抓着东西的,只是是什么东西,能够让她这等珍视,即使是高烧昏迷也紧握着不放手?南荣湛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大拇指指腹在她腕关节之上轻柔揉搓,果然不多时陆允芍便摊开了手掌心,从中掉落的,却是让他怎么样也想不到的东西。

    那,竟是陆允芍与南荣湛大婚之日,她站在离天最近的祭台毫不在意的丢出去的血蝴蝶,那乃是用与商国皇室玉玺同为一块的千年血玉佩所雕刻成血蝴蝶,南荣湛又怎可能会认错?

    此刻这曾被遗弃的血蝴蝶就握在南荣湛的手中,明明如此,他的心中却是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反倒是止不住的颤抖,双眸之中写满了不可置信。这血蝴蝶,已经遗失了四个月,在那深不见底的天目湖,陆允芍是如何找到的?南荣湛复而又望手心,只见串着血蝴蝶的金线之上沾满了泥土,而泥土之中还混杂着些许软刺。天目湖中植物,只有荷花的根茎上带有软刺…天目湖中水自是活水,而这血蝴蝶竟是历时四月还不曾丢失,大抵是因着那金线说巧不巧的正好挂在了荷花的根茎上。这一切眼下想想便可以得知,只是当时,陆允芍定然是想不到的,可纵使她没有想到能否在苍茫的天目湖中寻得血蝴蝶,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就如此把性命抛在脑后。

    南荣湛双眸怔然望着手中的玉雕成的血蝴蝶,眼底一片猩红。陆允芍陆允芍你心中想的,究竟是何?是否是因他南荣湛今日大婚无人注意才偷偷的到天目湖寻这玉雕血蝴蝶?是否是因从前在洗尘宫他对她的软禁,才让她一直拖到了今日?

    可若是如此“蝶儿,你为何什么都不说?”

    南荣湛忽而忆起,那日在碧梧下,李厚德前来禀报于他,说她在龙凤居中不出,连续几日作了一幅画。而那画的内容,是一处开满了小花的浅浅山丘,还有李厚德不曾见过亦叫不上名字来的血色蝴蝶。

    “蝶儿,其实你心中,还是有我的,是吗?”南荣湛望着陆允芍依旧轻蹙眉的面孔,虽是无人回答他,他却亦然知晓答案。是啊陆允芍心中定然是有他的,只是她藏得太深太深,深到让他相信她已然不再爱了。可爱,如何能收放自如?就如同是他屠尽她鲁国的恨意,亦难放下。

    但,这一切都无妨了。不管是恨还是爱,他南荣湛再也不会离开陆允芍的身侧,如此一生,只此一人。

    南荣湛笑了,好似是这么多日以来第一个打心眼里的笑,让人移不开双眼的锋芒从眼角溢出,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蝶儿。”南荣湛轻笑着,吻上她滚烫的额头。

    却不料下一息,昏睡中的陆允芍忽而张开了双眼。南荣湛一怔,却只见陆允芍空茫的双眼一点点聚焦,半晌才轻轻喃了声:“风哥哥”

    多久没有听到过的名字再一次从陆允芍的口中叫出,南荣湛甚至有些反应不了。原本以为随着陆允芍的转醒,眼前这一切便又要回到这四个月间每日相同的煎熬了。可陆允芍张开眼睑望向他,却是唤了一句“风哥哥。”

    “…蝶儿?”南荣湛怔然开口。

    陆允芍似乎是因着发烧十分痛苦,轻哼了一声清清嗓子,眉间皱起小峰一直不落。她就这般双瞳剪水的道:“风哥哥,你好久都不来,我好想你。”

    似是心扉中尘封已久的血蝴蝶破茧而出,南荣湛只觉身子一热,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蝶儿,你眼下说的,可是真话?”

    陆允芍忽而便不再言语了,也不再望向南荣湛,反倒是又一次闭眸。其实她这期间的时辰不过一弹指间,却是让南荣湛心绪紧绷。待她再次张开眼睑,他听到她道:“是,是真话。”

    就是这短短一句话让南荣湛一直紧绷的弦解了,心中暗藏太久的心意顷刻从心房涌出,转瞬便占满全身。这一刻,他再也不想过问前尘往事,再不愿顾忌任何。

    爱而不得,已然太久了。

    倾身而落的一吻咬住两片柔软,却又不舍太用力,生怕咬疼了她,一边隐忍一边深入,唇舌斯磨。陆允芍并未动作,却也不曾拒绝,一味由着南荣湛在她的唇间吮吸。不知过了多久,陆允芍的舌头才试探着向前探了一下,却又在将将碰触到南荣湛的唇瓣之时,缩了回去。

    南荣湛的身子忽而一颤,不过是舌尖轻轻一碰,便让他觉知,陆允芍在回应着他。她不曾拒绝,而是回应,就算,这回吻太青涩。

    “蝶儿…”南荣湛喑哑开口。

    陆允芍的声音似也染上情丝,竟是伸手环绕南荣湛的脖颈,柔声唤道:“风哥哥…”

    南荣湛只觉身下一紧,甚至来不及细想,修长的手指已向她的腰间探去,一根细长的束腰带从床榻之上飘落,床缦从两侧被放下,床榻之上身影慢慢重合。

    柔风甘雨,一夜旖旎。

    翌日,前往洗尘宫龙凤居中送莲子的宫人不仅吃了个闭门羹,还听闻房中身为皇后的瓜尔佳漫霜摔碎了茶盏,便也不敢多留而离。出了洗尘宫问过内务府执事之人才知,原来昨夜南荣湛宿在了前皇后也就是现任皇贵妃陆允芍的望月宫。于是便又端着装莲子的小碟,向洗尘宫走去。

    也就是到此,商国皇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南荣湛大婚花烛夜竟是叫皇后瓜尔佳漫霜独守空房,反倒是去了前皇后陆允芍的望月宫。

    只是君王之事,谁又敢明地里议论?眼下这送莲子的宫人,也只是送到望月宫,将装着莲子的小碟放在守在寝殿之外的廖金忠手中后离去了。

    眼下南荣湛未醒,廖金忠自然是不敢上前去扣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这装莲子的小碟将将被廖金忠转手放在一旁庭院的石桌之上,便听闻寝殿之中有响动。

    那是极为慌乱的声音。

    “蝶儿?!”

    随即便见身上只着中衣来不及修整青丝亦散于身后的南荣湛推门而出,目光扫视一圈最终才落在廖金忠的身上,急切道:“蝶儿呢?”

    这话将廖金忠生生问愣了,半晌才答道:“皇上奴才不曾见过娘娘出寝殿啊。”

    怎么可能?!

    南荣湛转身便回了寝殿之中,向床榻之上望去。昨夜巫云楚雨,迎风侍月,柳影花阴,明明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为何醒来床榻之上只他一人?南荣湛走了两步伸手掀了被褥,只见床榻之上落红点点,宛若一只只血蝴蝶,也证明昨夜之事属实绝非梦境。

    可陆允芍,在所有人都不知的情况下,去了哪里?

    就在南容湛转身想要出去寻找之时,却见已穿戴整齐的陆允芍款步走来,向着他盈盈一福,道:“皇上醒了。”

    皇上?

    生冷的语调,遥远的称呼,怎么一夜之间,又变成了这样?南荣湛在陆允芍的目光中望了望,却是没能望见自己的身影,只是看她面色如常,想必是昨夜发汗后已退去了高烧。

    ……………………

    “蝶儿,你怎么了?”南荣湛问道。

    陆允芍没有丝毫思索,回答的亦是很快:“无事。”

    南荣湛蹙眉,“分明昨夜…你眼下这般为何?”

    却不料陆允芍挑眉,望向南荣湛,道:“昨夜?昨夜如何了?臣妾昨夜高烧昏厥,已然不记得了。”

    陆允芍就是陆允芍,永远能一句话激的南荣湛大怒。只是眼下他也说不清楚,他是气她这般自称“臣妾”的假情假意,还是气她装疯作傻不知昨夜之事,但总归,他眼下是真的动怒了。若说从前南荣湛只愿陆允芍能顺着他,就如同后妃那般环绕他的身侧,可方才从她口中听闻她自称“臣妾”二字,他才知道,他一直以为要的,不过一个陆允芍罢了。可陆允芍,是从不会如此称呼他的,这般称呼他的,便不是陆允芍了。

    陆允芍是那天底下独一无二无人可亵渎骄傲倔强的血蝴蝶啊!

    南荣湛虽是动怒,倒是也并未发火,反倒是退了几步,大手掀开床榻上的床褥,指着上面点点红色,未置一词,而是望向陆允芍逃避的眼神。

    半晌,陆允芍才淡淡道:“昨夜我高烧,发生的事情,乃至我所说过的话,皆不是实情。”

    皆不是实情?

    她一句话倒是推的一干二净。她就这般不愿与他有关系?

    南荣湛向陆允芍望去,却只见她低头垂目,眼神毫无波澜,然,有金线串着的血蝴蝶,随着她垂头的动作,滑出脖颈。

    那是南荣湛送给陆允芍的千年血玉所雕刻而成的血蝴蝶,亦是她舍命换回的东西。

    不过是陆允芍脖颈项链滑出,便叫南荣湛重回理智。就算她此刻这般,二人的情况也已然好上了太多。南荣湛相信,迟早有一日,他们二人能够回到从前的时光。

    “好。蝶儿,既是身子不适,大病初愈,便要好生休息。眼下我不再扰你,改日再来探望你。”

    南荣湛如此说,倒叫陆允芍一愣。她抬眼而望,却又见他已离开。

    廖金忠上前几步举了举手中小碟,道:“娘娘,用莲子罢。”

    花容月貌,红霞满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