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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换金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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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半个时辰,陌辰依旧怡然自得地枯坐着养神,跟随她前来的秋染却忍不住抱怨:“三王妃如此,也太过分了。”

    秋染在晟世培养的长大的,虽不效忠于陌辰,心里却十分在乎这些尊卑礼仪之事。三王妃如此可以怠慢陌辰,实在有损天家风范。

    陌辰闻言轻笑,起身说:“那我们走吧。”

    秋染惊讶地回眸看陌辰,随即了然。

    暗中监视的婢女见了,慌慌张张地去向三王妃报告:“王妃王妃,她们她们……”

    三王妃正在喝茶,斜眼睨了婢女一眼,婢女吓得一噤声,又反应了过来,说:“将军夫人走了。”

    “什么?!”三王妃闻言,气得咬牙切齿,挥手一掼,茶盏砸在了婢女面前,溅起的碎瓷屑扎在了婢女的下颚上,却不敢伸手去拔。

    三王妃气得跺脚,却不得不追出去。

    此时,陌辰和秋染已经出了前院,只听身后有人嚷道:“站住。”

    陌辰慢悠悠地转身,含笑看着气势汹汹的三王妃。

    仅仅一个微笑,便叫三王妃输了气势。

    三王妃对这样难以掌控的陌辰厌恶中又有着一丝怯意,不过现在柳月慢的命在她的手上,该是陌辰有求于她才对。

    这么想着,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些,三王妃明知故问道:“不知将军夫人突然前来有何贵干?”

    此话一出,三王妃满意地看到陌辰从容的笑脸上出现了一条裂痕。

    三王妃懒懒地慢步走到陌辰跟前,拉起陌辰的手,笑容虚假地说:“陌辰妹妹好久不来,我们姐妹之间倒是生疏了。来来,妹妹难得来,做嫂嫂的怎能不尽尽地主之谊。”说着亲亲热热地拉着陌辰往她住的园子去了。

    进了园子,婢女们退到了门口守着。

    三王妃甩开陌辰的手,坐了上位,端起茶盏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挑起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陌辰一圈,轻“哼”一声,道:“陌辰此番前来可是为了看望我?难得陌辰好心来看我,现在看到本王妃身子无恙,就请回去了吧。”

    陌辰低下头,小声说:“请王妃赐我解药。”

    三王妃掩着唇,吃吃地笑起来,说:“解药?什么解药啊?我怎么不明白。”

    陌辰深吸了一口气,说:“王妃要陌辰做什么,只管吩咐就好了,只求王妃能放过月慢姐姐。月慢姐姐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不该受我拖累。”

    与世无争?!

    听到这话三王妃心里便忍不住地怒火上涌。她最恨的便是柳月慢逆来顺受的样子。她是堂堂岱析郡郡守的千金,柳月慢这种败军之女凭什么和她争宠。可是晟鸿表面不在乎柳月慢,私下里却护着不许她找柳月慢的茬。

    她正要发作,却听见有人说:“好,好。”

    晟鸿拍着掌,从屏风后踱步而出,锦裳华衣,绣纹精致,长袍下摆绣着青竹,竹叶掩映间有支月牙小钩。

    陌辰腹诽:就晟鸿这样的人,也敢配青竹?

    “三哥,月慢姐姐好歹是你的夫人。”陌辰求助地望向晟鸿。

    三王妃见晟鸿走了出来,便压下了怒气,得意地站在了晟鸿身侧。

    晟鸿凑近陌辰,说:“要解药可以。只要拿到南郡的三十万守军兵权,不但解药可以给你,柳月慢也可以一并还给你。”

    陌辰低头咬着唇不说话。

    三王妃双手握着晟鸿的手臂,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咯咯直笑。

    晟鸿看出了她的动摇,施加压力道:“陌辰,我只给你七天的时间。要不要你的姐姐活,由你自己决定。”

    陌辰抬头,竭力地抑制着声音的颤抖,说:“陌辰一个人不足以成事,请三哥派人助我。”

    艰难地做出了决定之后,陌辰的呼吸渐渐平顺,再开口,语气坚定,说:“一个人足矣。”

    回到将军府时,陌辰身边多了个身材瘦弱的小厮。

    陌辰只对侍卫首领韩沓说,在路上看到这个孩子可怜,便买回来作下人。

    “一瓶解药换三十万兵权,谁说三哥不聪明?”陌辰嗤笑道,对秋染说。

    晟鸿想要兵权,自是有了自立为主之意。

    红袖一案,晟世为了保全晟铭晟贤,不得已舍去晟鸿。虽未明惩,却暗中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三王妃之父岱析郡守亦因小事被责。

    朝野上下皆当三殿下与红袖有牵连,皇上虽护短,然三殿下失宠已是不争的事实。

    秋染是晟世的人,陌辰说这话给她听,就算知道陌辰这是故意借晟世的手对付晟鸿,然责任使然,她不能不把此事密报给晟世。

    想起晟鸿和三王妃自鸣得意的样子,陌辰笑得直不起腰来。一个被皇后教导得平庸无为,却偏偏野心勃勃,一个被娘家娇生惯养,却自负不凡。

    若晟世早把三十万兵权交给晟鸿就好了,这样她便会毫不犹豫挥军北上,直取画京。

    何苦流落到这里,花心思作什么傀儡女主。

    陌辰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捂着胸口,一直笑啊笑,泪流满面。

    擦干了泪,陌辰唤来晟鸿派给她的小厮平顺。

    平顺五官平凡,身材羸弱,乍一看来不过是个十四、五的穷苦少年,但是陌辰仔细观察得出,平顺这人,存在感极弱,身手灵敏,晟鸿倒是给她派了个好帮手。

    “平顺,这名字是给你取的?”陌辰靠在廊柱上,低头问着站在台阶下的平顺。

    平顺低眉顺眼地答:“回夫人,是属下的母亲。”

    “平顺平顺,平平顺顺。人人都说生为男子,当出人头地,怎么你的母亲只希望你庸碌一生么?”陌辰笑问。

    平顺认真地答:“母亲说自古英雄命运多舛,多难以善终。与其博虚名,不如平平顺顺过一生。”似乎是因为想起母亲,平顺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散发出一层柔和的笑意,五官也因此生动起来。

    “难得你的母亲有如此见地。”陌辰会心一笑,赞道。想起她的父王,名冠东陆的英雄,与家人总是聚少离多。

    小的时候,她曾疑惑过:“父王,你为什么要做英雄?”

    她的父王轻拍着她的头,说:“我若不做英雄,又如何来保护你和你的哥哥,和这千千万万的拓国子民。”

    十四岁那年,父王问:“盏儿,你可想傲视群雄,做这天下的霸主?”

    她摇头。

    于是他的父王把国主之位传给了萧煜。

    还有拓国少年争相传颂的,以一人之力对抗西犀大军的弈秋公子延子渊。只有她知道,她的子渊从来没说过要做什么英雄。

    成败征伐,盛衰兴亡,不过是说书人堂木下的一出演义,听众看官闲暇之余的谈资。

    再看着眼前身量不足的少年,陌辰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平顺的头,说:“你还只是个孩子。”

    平顺原本对陌辰时刻保持着戒备,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而僵立在那里。陌辰温柔怜悯的口吻,让他想起了过世多年的母亲。

    可是……

    平顺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往后退了一步,倔强地说:“平顺今年十八了,已经不是个孩子。”

    陌辰也不跟他辩驳,只淡淡地叹道:“平平顺顺,平平顺顺,可惜你辜负你母亲的一番苦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