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欢喜记 > 第150章

第150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流星小说网 www.lxbbbb.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所有的伤痛都会随着时间慢慢平复。

    凌三姐回家哭了一通,又去庙里母女对哭了一通后,也没什么法子便回了婆家。

    至于赵家,赵长卿请了菩萨说是修行,其实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她也没穿什么青衣素服,也没吃斋念佛,平平静静的,就是屋里多了尊菩萨。

    赵老太太身子好了去给朱老太太请安,赵长卿还跟着一起去了。朱老太太见她面色寻常,倒是放下心来。袁氏深为纳罕,想着赵长卿这脾性,的确大为不同,别人若遇着这样的事,非得上了吊不可,她反跟没事人一样。

    朱老太太道,“以后有什么委屈烦难,只管打发人来跟我说。我还活着,就有人这般不将我的孙男弟女放在眼里,有一朝我闭了眼,想来更是没人将朱家放在眼里了。”

    赵长卿道,“老祖宗放心,我都记得了。有老祖宗坐阵,我们这些做晚辈更应奋发图强,不忘长辈辛苦,不忘家门艰难。”

    朱老太太欣慰道,“子孙中若有一个有你的志气,我死而瞑目。”如果说赵长卿先时出众只是女孩子的出众,无非德容言工出众而已。如今再看,不焦不燥,宠辱不惊,心境平稳,若是男子,当成大器。

    赵长卿谦逊一笑,“老祖宗偏疼我,这谁都知道的,故此处处看我好。”

    袁氏跟赵长卿打听,“长卿,我听说你武功好的很。”

    赵长卿道,“这要怎么说呢,不过学些花拳绣腿罢了,都是别人夸大笑谈,伯娘不必轻信。”

    袁氏道,“不能吧,我听说你轻轻一掰,这椅子扶手就能掰下来。”

    武功又不是杂耍,赵长卿并没有演示给袁氏看的意思,笑,“无非就是力气比别人大些,并不稀奇。”

    袁氏便不再问了。

    赵长卿的盖世武功绝对成了城中传奇,许多人都旁敲侧击的打听,好在赵家向来低调,并不在外说什么。就是柳宋两家,一个家中孽子不肖,一个亲事打了水漂,晦气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唯一留给世人的证据就是凌二舅家那被赵长卿双手推飞的大门,以及踹到耳房的水缸。当然,凌二舅家也早早的修好房子,爷两个重新搬到长房去过活了。

    主要是家里没了凌二太太,凌腾又要专心功课,没个人仔细照顾不成。凌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凌腾住到老房来,可二房余下凌二舅一个是再不妥的,干脆父子俩都搬了回去。

    转眼秋举既到,凌腾、林皓、许涣还有相熟的秀才们结伴去甘肃府秋闱,结果实在是时运不济,凌腾林皓皆落榜,倒是许涣,虽说名次不高到底是桂榜题名。一时间,许家欢喜不尽。凌家自然也为许涣高兴,只是凌大太太又忧心女儿,私下同凌大舅道,“可怎么办呢,二姐儿都成亲四五年了,大姐儿只比她早一年成亲,如今都抱俩了,肚子里又有了一个,二姐儿自上次后再无动静。”

    凌大舅也深为忧虑,道,“要不你去瞧瞧二姐儿,私下问问她是何缘故。若身上不舒坦,莫讳疾忌医才是。”

    凌大太太叹气,“只得这样了。”

    问凌二姐没问出个所以然,倒是许大太太带着厚礼上门,先是恭维了凌老太太一番,又与凌大太太说了许多好话,最后方吞吞吐吐道,“涣哥儿同二姐儿这成亲有四五年了,上次是涣哥儿不稳重,他爹也重责了他。这两年,涣哥儿也懂事了,二姐儿一直没动静……妹妹看,要不买个丫头给涣哥儿放在房里。以后不论生得是儿是女,都当是二姐儿的孩儿,如何?以后二姐儿也有个依靠。”

    凌大太太一听这话就变了色,难道许大太太这是认定了他们二姐儿不能生不成?可许大太太话都说出来了,凌大太太再不情愿,也不会翻脸,抿了抿唇道,“这些天,我也为此事着急。二姐儿那孩子,心胸倒是有的,只是乍一遇到这事,我怕她想不开,倒叫大嫂为难。不如我接她回来,好生开导开导她,大嫂看如何?”

    许大太太十分难为情,只是儿子中了举人,的确是有了大出息,如今膝下荒凉,许大太太这做亲娘的自然心急。如今见凌大太太允了,许大太太满口笑道,“自然好自然好,就有劳妹妹了。”

    许大太太脸上那欢喜不尽的笑容,直如同一根刺,狠狠的扎进凌大太太眼里,凌大太太垂下眼睛,许大太太又说了不少好话,便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许大太太回了家,许涣闻信即至,亲自给母亲捧茶捶背,殷勤至极,许大太太冷笑,“你姑妈允了!”

    许涣顿时一脸庆幸,涎脸笑道,“儿子多谢母亲。”

    “我跟你姑妈说了,就算给你安排了丫头,以后有了身子,不论儿女都要在你媳妇膝下养着!你对你媳妇,不能有半点不好,知道不!”

    “我何尝对她不好了。”许涣顿时一脸冤枉,“金奴银婢的使着,山珍海味的吃着,你看她那体型,赶得上两个我了。就是前番事,哪个大家主不是这样,自己有了身子难道叫我守着。我不过是亲近丫头一二,她就大惊小怪,把我好端端的儿子也弄没了。娘放心吧,我这如今已是举人了,身边收拢两个丫头过分吗?就她那样,带都带不出手去,我还发愁呢。”

    许大太太啐道,“这是什么话!当初是谁死求活求叫我去跟你姑妈求亲的!你想想你姑妈姑丈平日里何等样待你,你这话亏不亏心!”

    许涣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定好生孝顺姑妈姑丈,好生待她,成了吧?”

    许大太太一挥手,“你姑妈说明儿派车来接你媳妇,你送你媳妇回去。”

    许涣讨好的给母亲捏肩,笑,“母亲放心吧。我省得。”

    凌二姐在门外站了片刻,没叫丫环通报,也没进去,便折身回房了。

    一时许涣哄得母亲开心,便也走了。丫环这才进去小声回禀,“刚刚三少奶奶过来,不知是有何事,站了一会儿也没进去,便又走了。”

    许大太太心下一沉,想要去看看凌二姐,又觉着心下疲惫不堪,道,“我知道了。”摆摆手令丫环下去了。

    第二日,凌大太太果然叫凌腾来接凌二姐,许涣原是想一起去的,凌二姐道,“表兄事忙,何况我是回自己家,又不是外处。而且,腾弟都亲自来了,能有什么事?表兄只管忙自己的事吧,什么时候闲了去请安一样的,我父母又不会挑你这个理。”

    许涣现在真不想去凌家,听凌二姐这样一说,便有些动摇,凌二姐道,“我懒得动弹,就不去辞舅妈了,表兄代我跟舅妈说一声吧。”

    “那也好。”许涣对凌腾是客客气气地,“今天还有些许琐事,待我闲了,过去找腾弟说话。”

    凌腾何等细心之人,想着平日里凌二姐都是“相公长相公短”的,如今怎么叫起表兄来了,对许大太太的称呼更是奇怪,便知凌二姐心里有事。凌腾不动声色,望许涣一眼,笑,“无妨,姐夫有事只管忙。”扶了凌二姐上车,与许涣告辞回家。

    凌二姐回家也没说什么,该吃吃该喝喝,待凌大太太说起许家想给许涣纳妾一事,凌二姐笑道,“原早该如此了。这几年我身子不争气,不好耽误表哥,只管叫舅妈给表哥安排吧。”

    凌大太太仔细打量闺女神色,见闺女依旧如昨,想着二女儿素来是个有心胸的,遂放下心来,宽解她道,“你只管放心,你舅妈说了,不论是谁,生下孩儿都养在你房里。”

    凌二姐笑,“何必离人骨肉,我从不在意这个。只要表哥舅妈高兴便好。倒是我久不回家,舅家虽好,到底不如自己家自在,我想多住些日子。”

    凌大太太满心心疼,抚摸着女儿圆润的脸庞,怜惜道,“这是咱自家,你愿意住多久便住多久。”

    凌二姐遂高兴起来,凌四姐在一旁道,“我听说卿姐姐开了个小药堂,左右在家无事,二姐,不如赶明儿咱们去瞧瞧。”

    凌二姐笑,“也好。先前卿妹妹那事,我趁着还书的时候瞧了她两遭,原想劝她,看她气色还好,就没说那些叫她扫兴的话。怎么如今又开起药堂来了?我以前都没听你说。”

    “你天天在许家闷着,能听说什么新鲜事儿。”凌四姐端了蜜饯来,娘仨一起吃,凌四姐道,“咱们这些姐妹,我谁都不服,唯独服她。若换了别人,似卿姐姐这样倒霉,早不知如何寻死觅活了,独卿姐姐,待人行事一如从前。她在外与人合伙开调料铺子,赚了不少银子。听说,她以前就跟那位苏先生学了不少医理,如今起了开药铺的心思也不为稀奇。反正药铺是济世活人的好事,听说快开张了,咱们去瞧瞧她,也省得总闷在家里。”

    凌二姐笑,“好啊。”

    凌大太太见女儿们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道,“家里有庄子上新送来的柿子,正好带两筐给给你们姑妈和她家老太太尝尝。”

    两人都应了。

    赵长卿手里有一些银子,后来柳家又送了许多财物补偿,赵勇都让凌氏给赵长卿送去了。赵长卿换了些银钱,给了凌氏一半,自己留了一半,此方有了开药铺的心思。

    如今亲事不必再提了,赵长卿说开药铺,凌氏也没拦着,尤其梨果今年升了官学念书,赵长宇也去了朱家族学读书,两人都不用再麻烦苏先生了。赵长卿出银子,苏先生当大夫,当然还得管着进药同时指点赵长卿医术之类,两人六\\四分成。

    就在离赵家不远临街的地方盘的铺面,两间的门面,里头还带个小院子。凌二姐凌四姐来的时候,赵长卿与苏先生正在整理药材,还有个族中选出来的学徒的小伙计赵良栋在畔干活。见凌二姐凌四姐来访,赵长卿起身相迎,“你们怎么来了?”永福也在干活,赵长卿撩着水井旁的一桶清水洗洗手,请凌二姐凌四姐屋里坐。

    凌二姐笑,“你忙吧,我是听说你开药铺,跟四姐儿过来瞧瞧。”

    赵长卿请她们到屋里去喝茶,笑,“药材进来后都要处理过,有一些该炒的,该切的,该研末的,都不一样。前头整理的差不多了,这些活还要慢慢干。”

    凌四姐赞叹,“卿姐姐,你可真能干。”

    赵长卿笑,“我是在家里闷着无趣,有点事做,既打发时间,一则有益自己,二则有益他人,就再好不过了。对了,四妹妹及笄礼定在哪天?”

    凌四姐笑,“过了八月十五,定在了八月十六。卿姐姐,你可一定要来。”

    “一听就是好日子。”赵长卿笑,“我必去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到了中午,将药房大门一锁,就一道回家吃饭了。

    凌二姐回家路上,手里捏着块帕子扭来扭去,凌四姐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二姐?”

    “没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凌二姐矢口否认。

    凌四姐一句话就戳破了姐姐的搪塞,道,“你向来是心里有事就把帕子扭成麻花。”

    凌二姐犹豫的问,“你说,我来卿妹妹这里做事可好?”

    “做事?做什么事?”

    凌二姐道,“我今天细看了卿妹妹干的活,并不难,我也能干。我想过了,卿妹妹以后要跟苏先生学医,肯定是在前头支应,药铺子里总不能短了做些琐事的人,就一个伙计恐怕也不够用,叫我扫院子都成。”

    凌四姐打量了姐姐一眼,低声问她,“你是不是不想跟二姐夫过了?”

    凌二姐闭着嘴巴不答,凌四姐便明白了姐姐的心思,点头道,“我就说嘛,怎么好端端的不叫‘相公’‘婆婆’,倒改口叫起‘表兄’‘舅妈’来了。”见姐姐不说话,凌四姐气道,“早我就劝你,不行趁早和离,咱们边城又不讲究一棵树上吊死。可你呢,那会儿磨磨唧唧的没个痛快。如今姓许的中了举人,你再和离,你傻不傻?”要是她,就死皮赖脸的活着,恶心死姓许的一家子才算痛快。

    凌二姐轻声道,“以前你劝我和离,可我和离后怎么办呢?爹娘这把年纪,要天天看我在家,还不得愁死。就是再嫁,能嫁什么人?我又不如你能干,运气也不及大姐姐。如今我见着卿妹妹,才知道不成亲也能活得有滋有味儿。我自然没有卿妹妹的本事,可是,干些杂事也干得来。只要有个去处,我心就塌实了。”

    凌四姐生性好强,再看不惯姐姐这般软弱,道,“那你怎么跟父母说呢?”

    凌二姐道,“我先跟卿妹妹说,在她这里寻份差使干,她同意了。待过了你及笄礼,我再说。”又叮嘱道,“你可别给我说出去。”

    凌四姐白眼,“这话讨打的事,我得多皮痒才会替你去说啊!”

    凌二姐一笑,复又红了眼眶,忍了好久,才将一腔泪意憋了回去。凌四姐叹口气,轻轻握住姐姐的手。

    中秋前,许涣奉了母亲之令来接凌二姐回去过年,凌二姐道,“我还想多住几日,表兄先回去吧。”

    许涣笑,“中秋都是一家子团聚的时节,咱们先回家过了节,你若想念姑妈姑丈,再回来看二老是一样的。”

    凌二姐执拗道,“不过是个中秋罢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日子。”

    凌大太太劝她,“涣哥儿都来了,你便与她回去吧。”

    凌二姐陡然翻脸,道,“我不回去!”一摔帘子屋里去了,许涣闹个没脸,凌大太太安慰他几句,许涣也没说什么,就告辞了。他正是看凌二姐不上,如今凌二姐在凌大太太面前给他没脸,许涣回家添了篇话同母亲说了,“我好意去接她,不知闹哪门子脾气,反是给我没脸,死活不回来,我能怎么办?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没她咱们还不过节了!”

    许大太太思量着凌二姐定是因许涣纳妾的事不顺心才耍脾气,男人纳小,女人没几个顺心的,可是凌二姐自己也得想一想,自己不能生,难道叫男人绝后?再说,许涣都是举人了,这样好生好意的亲自去接他,她反给许涣没脸,何曾有半点为许涣考虑过!想到这里,许大太太也有几分不悦,便没再理会凌二姐。待丈夫问时,许大太太直接道,“涣哥儿要纳小,她闹脾气,不肯回来。”

    许大老爷到底是亲舅舅,道,“要不这事就再缓缓。”

    “要怎么缓?涣哥儿都及冠的人了,似他这样大的男人,哪个无儿无女的?她要是自己能生,我再怎么也得拦着涣哥儿。我都说了,买个丫头生孩子而已,待生了儿子养在她房里,还不是与她自己生得一样的。她还不足兴,难道非得看涣哥儿因她断子绝孙才痛快!”许大太太眼里火星乱跳,说话便不大客气。许大老爷沉沉的叹了口气,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外甥女,心本就是偏的,何况儿子又格外的有出息,许大老爷便也不再提这事了。

    凌四姐的及笄礼很是热闹,赵长卿送了她一对红宝石簪子,笑道,“你是最小的妹妹,原就该多疼你一些,故此给你的比当初送姐姐们的都丰厚,想来姐姐们疼你的心与我是一样的。”

    凌四姐郑重道谢,她本来是想请赵长卿做赞者的,可是发生了那件事,就算她请,赵长卿想来也不会应的。余者姐姐们都有表示,只是凌三姐的最寒酸,就是一对银簪。

    凌三姐满心记挂母亲,一心想着单独与赵长卿说几句话,也好为母亲说说情,结果她暗示赵长卿好几回,使眼色使得眼抽筋,赵长卿硬是视若无睹,根本没理会凌三姐。凌三姐无法,私下同弟弟抱怨几句了事,林皓叫她,她便同林皓一起回去了。

    凌二姐屡屡去赵长卿的药铺里,先时去了赵长卿不好叫她帮忙,可凌二姐总是去,赵长卿也没时间总空出来招待她。凌二姐便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别看凌二姐胖,做事也不快,但格外仔细,她切出来的药材切片,大小均匀,与赵长卿切得不相上下。

    赵长卿不好视而不见,便私下问凌二姐,“姐姐总是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凌二姐是个实在人,不会扯谎,犹豫再三,满是期待的问,“卿妹妹,你看我干活还可以吗?”

    赵长卿道,“二姐姐干活好,难道还能在我这里干一辈子的活?”

    凌二姐忙道,“只要妹妹肯收留我,叫我干一辈子我也愿意。”

    赵长卿一时没明白凌二姐的意思,凌二姐不必赵长卿问,便一五一十的同赵长卿说了。凌二姐道,“四姐儿也知道我这心思了,可她年纪小,有些话怎么好跟她说呢?以前表兄对我好极了,我在家,他每天都来找我玩儿,哄我开心,我自小就胖,好容易减下去了,其实还是喜欢吃东西。我怕吃胖了他不喜欢,他说不论我变成什么样都喜欢。后来真的渐渐胖了,他就待我远了。现在更不用说,其实我在舅妈家,吃穿倒是委屈不到,可是,我一天一天的也见不着他,他回来了,也从不见我。舅妈只知道问我肚子的事,我们好几年未曾亲近,哪里就来得孩子?原本我想着,怎么过不是过,反正许家不少我吃穿,我也怕离开许家无处可去。爹娘都这个年纪,要是天天看我和离在家,岂不心焦。就是我与许家,如今他中了举人,以后自然有更好的前程,配得上更好的女人。我和离,也不算嫌贫爱富了。就是觉着,这日子过得实在没滋味,我厚着脸皮赖在许家要吃要穿,跟人家圈里养着的猪有什么不一样呢。”凌二姐说着就红了眼眶,“我看你这样开铺子,就羡慕的很。我没你的本事,就是想找点事做。我不想天天看人的脸色吃饭。”

    凌二姐不是什么有文采的人,说出的话并不动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赵长卿叹道,“你若与许家和离,以后想再找许涣这样的男人,恐怕难了。”

    凌二姐拭泪道,“我要是贪图他,也不会有和离的心。男人还不都一样,女人漂亮时,什么都好。一旦颜色不再了,那些好便也没了。我就想找点事做,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赵长卿叹道,“这里都是粗活,二姐姐干个一两天觉着新鲜,若时间长了,可怎么吃得消?”

    凌二姐连忙道,“卿妹妹难道不知道我家,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长大的,若我干不来,妹妹只管打发我回去就是。”

    赵长卿道,“待二姐姐真的和离后再来找我吧,你这样顶着许家三少奶奶的名义,不好总来我铺子里干活的。”

    凌二姐一听就是赵长卿答应了,凌二姐道,“妹妹放心,重阳前后必有信的。”

    凌二姐只是脾气好,人并不笨。中秋之后是重阳,许涣果然又来凌家了。

    凌二姐换了身寻常的蓝花布衣,以前凌二姐胖吧,好在穿戴得好,算个土豪。如今换了布衣,衬着她痴肥的脸,豪字没了,只剩土了。

    凌二姐见父母都在,凌腾也在一边陪着许涣,许涣笑着说两句俏皮话,“二姐儿,上回你非要在娘家过中秋,我没把你接回去,可是受了母亲的抱怨,嗔着我没用,倒把媳妇丢了。”

    凌大太太一听这话就笑了,劝女儿道,“就跟涣哥儿回去吧。”上次凌二姐突然发脾气,凌大太太私下问她许久,凌二姐并未说明缘故,第二日便好了,凌大太太只当是因许涣纳妾,凌二姐心里不痛快所至,也未深究。只是许涣这样一趟趟的来接,不好总驳了许涣的面子。

    凌二姐抿了抿唇,心下忐忑的像吊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咬咬牙方道,“父亲和腾弟也在,我正好有些事说。”

    凌二姐望着许涣道,“我与表兄结发四载有余五载未足,初时夫妻恩爱,情义极深。后来我不慎小产,表兄忙于功课,再加上我相貌也不比以往,情义就渐渐的淡了。到如今,成了相看两相厌。”凌二姐说着便滚下泪来,她连忙拭去,“如今表兄中了举人,前程似锦,我四年无子,咱们的缘分也尽了。我这个模样,以后也帮不上表兄什么忙,不如就此和离吧。”

    凌二姐此话一出,不啻于在家投下一颗原子弹。只有凌腾镇定非常,心说,果然有事。

    凌大舅本就是个反应慢的,倒是许涣,人年轻,脑子也活泛,他简直不敢相信,连声道,“二姐儿,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哪里不好,你直接说出来,我改就是。你不想我跟丫头亲近,我将他们都打发了。何苦说这些伤人的话。”

    凌二姐望着许涣,眼泪渐渐止了,她从来不知道她心心念念喜欢的竟这样卑劣虚伪的男人。凌二姐不擅与人周旋,她无非实话实说罢了,沉声道,“你与谁亲近,与我不相干。不论是家里的丫头,还是莲花胡同的外室,我知道,不过是不管罢了。自前年九月,到今年九月,咱们已是整整三年没有亲近的人了。舅妈问我肚子,我也一直瞒着,如今就说个明白吧。我无子,不是我不能生。我不说,你不能欺我嘴拙。如今说出来,不过是丢人罢了。和离这样的事我都不怕丢人,何况是这个,你颠倒黑白,真的欺我太甚了。”

    这个关头,凌大太太肚子里有一千个一万个想问凌二姐,却是来不及问,她扑上去抱着凌二姐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不与我说!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啊!”说着捶了凌二姐两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凌大舅气得脸色都变了,指着许涣问,“二姐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涣总觉着自己悄不声办事机密的紧,不想凌二姐样样都知道,如今被老丈人兼姑丈问到眼前,许涣也支唔起来,凌腾道,“不如我随许兄回去,问许大老爷个究竟!”

    许涣连连求饶,“姑妈、姑丈、腾弟,父亲知道,非打死我不可!二姐儿,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说着就给凌二姐作起揖来,见作揖没用,许涣道,“二姐儿,我给你跪下了。”

    凌大舅就想上前揍人,凌腾拦了道,“此事事关凌许两家,打骂无用。许兄也不必来这套,索性趁此大家说开了了事。许兄想一想,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瞒?”

    凌四姐就在外头听墙角,听到这一步,凌四姐也听不下去了,在外头喊一声,“天下没这样欺负人的,我这就去找舅妈评理!”说着撒腿便跑了。凌四姐腿脚飞快,许涣想拦也拦不住啊。

    凌四姐本是想先找许大老爷,不想这个时间许大老爷还在铺子里,便只得同许大太太说了。许大太太还吃惊怎么凌四姐突然上门,脸上还带着气的样子。许大太太问,“四姐儿,可是有事?”

    凌四姐似笑非笑,“正是有事,我母亲请大舅母过去,涣表兄有事情要跟咱们说。”

    许大太太不大明白,“有什么事啊?今天我特意叫涣哥儿去接你姐姐的。”

    凌四姐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大舅母难道不知,涣表哥去了我家,口口声声要与我姐姐和离。说他在外头早有了心爱的女人,要与我姐姐和离,娶更好的!”

    许大太太险一口气没抽过气,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我母亲也觉着不可能,就想请大舅母过去问个究竟呢?舅舅在不在,舅舅在的话,一道请舅舅过去才好。”

    许大太太也顾不上别的,衣裳都没换,叫家人备了车就急脚的过去了。过去才知是怎么一回事,凌大太太哭道,“大嫂子只当我是个聋子瞎子,涣哥儿家里一屋子丫头亲近了不算,莲花胡同外宅都有了,还与我商量什么纳不纳妾的事?竟把我当个傻子糊弄!”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二姐儿四五年无子,没法子才给涣哥儿纳小。我做姑妈的也没有看着侄儿绝后的理,大嫂说了这话,我可有说一个不字?我怕二姐儿不懂事,还特意接了她家来开导她,就是不想给大嫂添麻烦。谁晓得,自前年九月到如今哪,整整三年,涣哥儿就没亲近过我们二姐儿,这哪里能有得孩子!”凌大太太哭得双眼红肿,恨不能厥过去,“先时涣哥儿没功名尚且这般嫌弃我闺女,如今我也不敢高攀!你们愿意纳谁就纳谁,愿意养外宅就养外宅!我只恨自己心慈面软,只当娘家侄儿可靠,糊里糊涂了耽误了我的二姐儿哪!”

    许大太太也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猛得站起来给了许涣一记耳光!怒骂,“你这不争气的混帐行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二姐儿!”

    许涣简直成了过街老鼠,他对三姐儿早无半分爱意,又受众人指责。若平日里忍也就忍了,偏生如今有了举人功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如何受得了这千人指万人骂,怒吼道,“我要怎么对她!少她吃还是少她穿了!肥得跟猪一样!看一眼就倒尽胃口,我要怎么跟她好!”

    凌大太太听这话,直接气得厥了过去,许涣见势不妙,撒腿跑了。

    闹成这样,日子还怎么过?

    就是凌二姐不和离,凌大太太也不能再叫闺女去受那个罪。凌氏听说后来瞧凌大太太,凌大太太流泪道,“我养了她们姐妹三个,大姐儿是老大,四姐儿是老小,就是二姐儿夹在中间,她又是个心宽的脾气,我疼她疼得最少。这傻东西,受了欺负也不知道回家说一声,只知道哑忍,可能忍出个什么呢!我这心,跟刀绞一般。”

    凌氏叹道,“儿女都是债啊。大嫂子想开些才好,二姐儿年纪又不大,你这样总病着,叫孩子心里也不好受。还是要打叠起精神过日子才好。”

    凌大太太拭泪,“我知道。我就是后悔,当初总觉着亲上加亲好,总想着,亲舅舅家,总不会委屈到我的二姐儿……是我误了二姐儿啊。”

    凌氏又是一通劝慰开导,姑嫂两个正说话,许二太太许三太太两人结伴来了,凌氏见许家两位太太过来,就去了凌老太太屋里说话,又劝了凌二姐几句,未惊动凌大太太便告辞了。许二太太许三太太也是一幅愁眉苦脸相,许二太太道,“妹妹只管好生养着,昨儿大哥亲自带人去了莲花胡同,把涣哥儿抓了回去,把那个狐媚子也处置了。就是大嫂病了,起不得身,特意托了我们来跟妹妹说一声。还得请妹妹宽大为怀,年轻的小夫妻,有些磕磕碰碰也是难免。涣哥儿到底是妹妹的亲侄儿,妹妹以往疼他跟什么的。这次是涣哥儿的不是,待他伤好了,叫他过来给妹妹、妹夫磕头认错,给二姐儿赔不是。”

    凌大太太掩面泣道,“我知道二嫂三嫂是好心来劝我,只是如今我也悟了,孩子们都年轻,缘分尽了,这样强扭在一处也没趣。涣哥儿是有出息的孩子,我们二姐儿实在高攀不上。你们回去与大哥大嫂说吧,过几日我好了就去把三姐儿的东西拉回来,以后大哥还是大哥、大嫂还是大嫂,就是涣哥儿,若早知他嫌弃二姐儿,我早便让他们和离了,何尝要拖到今日?既耽搁了涣哥儿,也耽搁了二姐儿。跟涣哥儿说,他不嫌弃我这个姑妈,来看看我,我还当他是亲侄儿。这亲事,就罢了吧。”

    凌大太太这般伤心,许二太太许三太太也是有儿女的人,跟小姑子平日间并无矛盾,也跟着落了几滴泪。想着凌二姐这几年是胖了些,可毕竟是名媒正娶的妻子,又是嫡亲的表妹,许涣这般无情无义,委实凉薄。

    折腾到过年,这亲事还是和离了。

    许大老爷一气之下将许涣分家出去单过,连同莲花胡同那个女人也一起还给了许涣,许大老爷沉声道,“我不认识几个字,为人也不比你们读书人雅致,识得道理也不多,好在将你们兄弟养大成人,没亏待你们吃喝。我手里这些家业,除了你小妹妹预留的一份嫁妆外,六份平分,老房一份,余者你们兄弟一人一份。你已是举人之身,再住在家里不合适,就提前把家给你分了。自此,你愿意如何过活是你的事,与我不再相干。”

    许涣哭求道,“儿子是一时糊涂才说了那些话,谁还没个错处,父亲如何这般狠心。”

    “心有所想,口有所言。”许大老爷道,“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愿意娶谁便娶谁吧。上次打你,也是最后一回了。”

    父母管教时,许涣甭提多心烦,想着什么时候无拘无束才好。突然之间父母不再管教他,许涣竟没有半分愉悦,反是一些委屈一些辛酸涌上心头,泪水滚落,颇多无可言喻之事。许涣道,“父亲若恼怒表妹之事,我再去把表妹哄回来就是。”

    许大老爷满心疲惫,叹道,“三郎,你是我的儿子,我待外甥女再亲,如何能亲过你?你虽考得举人,却不识人心。你说你把二姐儿哄回来,这就大错特错,你觉着她不要紧,不过是因为你不喜欢她了。你觉着她好哄,那要在她还喜欢你的时候。如今你们恩断义绝,你如何能哄得她回来?你实在看错了二姐儿。”

    “因你少时读书机伶,我与你母亲未免偏爱你一些,你一直是孩子心性,喜则恨不能捧上天,怒则恨不能弃如履。当初就因你这性子,我与你母亲方相中了二姐儿温柔敦厚。”许大老爷道,“你想纳妾,喜美人,这些我不是不能容,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可是,你如何不能给二姐儿一点体面。她便不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表妹,你为什么要这般羞辱于她?你姑妈、姑丈何曾有半点对你不好的地方?你非但羞辱你的妻子,你还要把过错推到她身上。你自以为与家里丫环私情密意无人知晓,自以为莲花胡同的外宅做得天衣无缝,结果怎样,二姐儿样样知道!”

    “我怎会看一个外甥女比自己儿子更重要,可这事你做得太过了!你但凡心里有我,有你姑妈,你都不能这样干!你跟你姑妈说什么,说二姐儿痴肥,你看一眼就倒尽胃口,当初是谁求了你母亲去说二姐儿为妻的?”许大老爷句句质问,直问得许涣无地自容,许大老爷叹道,“行了,你大了,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剩下的,就让这人间百态去教你吧。你成才,是你自己的本事,你不成才,我这做老子的也问心无愧。”

    许涣落泪道,“父亲,我真的就是一时糊涂……”

    许大老爷道,“人总要为自己的一时糊涂付出代价,非但家里如此,以后你在外头,更是如此。”话毕,许大老爷抬脚离开祠堂。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