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刑徒 > 第三六零章 江山一盘棋(九)

第三六零章 江山一盘棋(九)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流星小说网 www.lxbbbb.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三六零章 江山一盘棋(九)

    河洛初冬的第一场雪,在正午时飘落。

    刘阚在庭院里打了一趟太极拳,披上一件明黄色的大袍,坐在了庭上。

    一尊红泥小火炉里,炭火正炽烈。蓝色的火苗子扑簌簌往上窜,将炉上的瓷壶底部包围起来。

    壶嘴儿噗噗的冒着蒸汽,让庭上多了一分暖意。

    刘阚熟练的摆弄着面前茶盘上的茶具,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茶具,是巴曼在咸阳命工匠打造而成,茶是蒙顶玉露,清香宜人。巴曼也知道,刘阚好茶,于是命人送来了这些东西,以缓解刘阚的压力。随着初冬来临,关中的局面已经渐趋平稳。

    赢果似乎还在犹豫之中,只派人到咸阳说,身体不适,故而无法动身。

    她这一犹豫,也就给了巴曼足够的时间,来平息关中各方势力。特别是在唐国大军源源不断进驻了咸阳之后,也使得许多忠于老秦的关中人,断了念想,老老实实的向刘唐表示臣服。

    这,也正是刘阚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王上,咸阳有使者前来。”

    樊哙盯着风雪,迈步走进庭上,插手行礼道。

    “快快有请!”

    刘阚连忙吩咐,同时心里奇怪,咸阳这个时候派人过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犹豫一下,又吩咐道:“另外,去城外大营中,请子房先生过府一叙。”

    “喝!”

    樊哙大声领命,转身离去。

    说来也奇怪,这人要是有了盼头,精气神就显得大不相同。如今樊哙和当日刚来渑池的情形截然不同,精神了很多。楚人多‘喏喏’,来到这关中以后,竟不知不觉的学会了秦人应声的习惯。

    秦人应命,多以喊喝,以示豪壮。

    若非刘阚知道樊哙的根底,说不得还会把他当成正经的关中人!

    心中正感叹,门外走进来了两人。为首一人白衣大氅,衣带飘扬,竟然是奉命镇守陕县的陆贾。在陆贾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刘阚一看这人,忍不住嘴角一翘,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是卢绾!

    刘邦死后,卢绾在萧何劝说下,投降了刘唐。

    他现如今在萧何门下充当一名小吏,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看精神,却似乎不错。

    看见刘阚,卢绾好像有些畏惧。

    喏喏的在陆贾身后,向刘阚行礼,“罪臣卢绾,叩见大王。”

    “哈,原来是卢绾老哥,快请坐。”

    刘阚如今身处上位,昔日的那点恩怨,早已不放在心上。自从唐厉死后,刘阚就经常怀念沛县故人。当年一起征战昭阳大泽,幸存下来的人,如今也不过是寥寥而已,也就更亲切。

    “陆郎中,你怎么来了?”

    刘阚看着陆贾,诧异询问:“陕县那边,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陕县一切都好,蓝田大营已休整完毕,丞相府命苦行者率部接防,萧丞相命卢绾送信,要我火速前来渑池。”

    说着话,陆贾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刘阚,“左护军鹰郎将李左车,连同钟离将军和灌婴将军联名奏报。”

    刘阚接过书信,示意陆贾和卢绾都坐下来。

    他抖开书信,仔细阅读,脸色先是有些阴沉,慢慢的……却绽放出灿烂笑容。

    看罢之后,他突然发生大笑。也就在这时候,门帘一挑,张良迈步走进庭上,见卢绾时先一怔,然后微微颔首,向卢绾招呼,再一拱手,“在门外就听见王上的笑声,不知有何喜事?”

    “子房,快快请坐。”

    刘阚说着,把书信递给张良,“这是代郡李左车派人送来的消息……哈,蒯彻真不负我厚望。”

    张良一目十行,将信中内容看完,起身一揖道:“如此,臣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把书信放在刘阚身旁的长案上,张良表情有些复杂的说:“最初在大王麾下效力的时候,我就听人说,大王身边人才济济。这蒯彻有苏秦张仪之姿,李左车也不愧武安君之后,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还听人说,大王身边尚有一人,亦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不知如今何在?”

    “子房说的,可是道子?”

    张良笑而不答。

    刘阚说:“道子如今另有要务,不在关中。不过子房若想要见他,想来再有三五个月,就可以了。”

    是什么要务?

    张良不会去追问。

    他说:“赵歇既然已被蒯彻先生说降,看样子不数日光景,李少君也该行动起来了。

    萧何先生这时候命陆郎中从陕县前来,莫非……”

    张良说着,向陆贾看去。

    陆贾点头道:“丞相说,如今大王牵制楚军,目的已经达到。

    如今山东齐魏,蠢蠢欲动,而彭城楚军兵力空虚,只是发动之时。只要李少君和钟离、灌婴两位将军得手,整个河北之地,将尽归于大王手中。不过河南之地,还需再点上一把火。”

    “看样子,陆先生就是要做这点火之人喽。”

    刘阚笑呵呵的说道:“既然丞相已有妥善安排,那陆先生只管放手去做。只是此去魏国,路途恐多有波折……这样吧,就让屠子率部随你前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孤在此恭候佳音。”

    “如此,臣即刻动身。”

    陆贾立刻站起身来,向刘阚拱手告退。

    卢绾也完成了使命,神情复杂的向刘阚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卢绾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轻声道:“大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卢先生请讲。”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我要问,而是……当年在沛县时,刘季对大王极为青睐。若没有大嫂的事情,可愿与刘季联手?”

    卢绾的疑问,实际上已经做了改变。

    他本意是想说:当年你落魄时,刘季多次想要招揽你。可是,为何你始终对刘季,怀有敌意?

    刘阚愣住了!

    他和刘邦之间的事情,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可否认,刘邦的确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可是他不喜欢!由后世穿越而来,从各种渠道得知了许多关于刘邦的事情。刘邦也许真是个没能做大事的人,可那刻薄寡恩,薄情寡义,实在不为刘阚所喜。甚至说,从某种程度上,刘阚有点厌恶刘邦,这是从一开始就有的看法。

    和唐厉、审食其曹无伤对刘邦的厌恶不一样,刘阚的厌恶,带有主观的情绪。

    可当时呢,刘邦虽然好吃懒做之外,倒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缺陷……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刘季,道不同不相为谋,和阿雉没有任何干系。”

    卢绾没有再询问,深施一礼后,退了下去。

    张良轻声道:“大王,还请勿怪卢绾。

    他虽冒昧,但也是有情义的人。刘季死后,敢拜祭他的人,除了丞相等几人之外,只有他了。”

    刘阚一怔,笑道:“子房先生不必多心,我并没有责怪卢绾,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张良点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李少君的书信在路上走了多日,如今想来,也快要行动了吧。”

    “啊!”

    刘阚回过神,仔细算了一下时间,轻声道:“恐怕就在这几日!”

    风雪炽烈!

    从滹池河北岸吹来的风,在穿过井陉峡谷的时候,发出刺耳的锐啸,恍若鬼哭狼嚎一般。

    龙且率领骑军,顶着狂风从峡谷中穿越过后,马不停蹄,直扑北岸赵国军营。

    风卷着雪,把天地笼罩在一派莽莽的白色之中。

    远远的,龙且能看见那兵营依稀的轮廓。呼啸的风声,掩盖住了马蹄声……

    龙且心中狂喜,攥住手中大戟,催马疾驰。

    眼见着军营越来越近,忽然鼓声大作,号角声长鸣。

    白茫茫的雪地上,蓦地当起一片雪尘,紧跟着,一派白色的盾墙,横在了军营前方。

    盾墙缝隙间,有明晃晃的长毛探出,正对准了疾驰而去的楚军。太突然了,情况太突然了……战马受到惊吓,希聿聿狂嘶不止。整齐的骑队,一下子出现了混乱,许多军卒被战马掀翻下去,摔在雪地上。

    “放箭!”

    一座望楼上传来一声冷喝。

    楼上赤红色的军旗,在风雪中上下摇晃,紧跟着一阵弓弦声响,嗡……满天箭雨倾泻而来。

    那箭矢清一色的三棱箭镞,破空发出历啸,犹如万狼嚎叫。

    龙且不由得脸色大变,惊恐的吼叫道:“苍狼箭阵,这是秦军的苍狼箭阵!”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龙且忍不住扭头向声息传来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没办法,风雪实在是太大了,不过依稀间,他好像看到那井陉峡谷方向,有冲天火光腾起。

    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醒悟过来,上当了!

    遮天蔽日的箭雨倾泻下来,令楚军顿时乱作一团,死伤惨重。

    李左车站在望楼上,看着远处的战场,嘴角微微一撇,发出一声冷笑。

    韩信在横扫河北之地,连败齐军、赵军和司马卬,令赵歇陈馀惶恐不安。蒯彻适时前往广阳,说降了陈馀之后,李左车立刻率部进驻广阳郡,同时钟离昧和灌婴也兵出勾注山,秘密拿下曲阳县。

    至此,刘氏唐国驻扎于北疆的兵马,几乎是倾巢而出。

    两军汇合一处之后,李左车就敏锐的发现了韩信的意图,抢先渡过滹池河,扎下了营寨。

    不过旗号,依旧是赵军的旗号,用来迷惑韩信。

    对于李左车的主意,钟离昧不是太赞同,因为背河而扎营,不符合兵家之法。

    但李左车却认为:“韩信是个懂得用兵的人,不可用常法视之。

    他要夺取恒山郡的话,一定会穿越井陉峡谷。如果我们于中途伏击,他很可能会有所觉察。

    故而,背河扎营,以令其生骄横之心。

    今风雪漫天,实天赐于我等机会。待其前军出击之时,韩信主力定然会迅速通过峡谷。我在河畔立营,实一饵矣,以诱韩信入榖。此乃诱敌之计,待韩信主力行动,亦即他覆灭之时。”

    对此,钟离昧和灌婴只好同意。

    一切正如李左车所预料的那样,韩信上钩了!

    眼见楚军以出现混乱,李左车果断下令,“擂鼓,命钟离将军出击。”

    营中战鼓声,登时隆隆作响。从井陉小道中,呼啦啦杀出了一支人马。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丈八长矟,催马疾驰,正是钟离昧。楚军被一轮轮的箭矢,射杀的狼狈不堪。正惊恐之时,从后面有出现这样一支人马,那里还有半点斗志?不管龙且如何叫喊,可骑军已经指挥不动。

    龙且愤怒不已,挥舞大戟,在乱军中冲杀劈砍,凶猛异常。

    “那是什么人?”

    钟离昧挑杀数人之后,长矟遥指龙且,向身边军卒问道。

    有军卒回答说:“此人当是楚军五大将之一的龙且。”

    钟离昧听罢,点了点头,催马迎着龙且就冲过去,同时厉声喊喝:“龙且小儿,休要猖狂,钟离昧在此!”

    历史上,钟离昧和龙且,都名列项羽麾下‘五大将’之中。

    却未曾想到,两人竟战在了一处。龙且也不畏惧,单手轮大戟,迎着钟离昧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而钟离昧也不躲闪,横矟向外一崩,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二马希聿聿长嘶不止。

    论本领,钟离昧和龙且不相上下。

    可钟离昧却占了两大优势,一是他胯下战马是百里挑一的乌孙良驹,远非龙且的坐骑可以比拟。

    二来呢,钟离昧的马上配有高鞍双镫,能使出全力。

    相比之下,龙且的马虽然也不俗,可比起乌孙天马来,明显差了几筹。最关键的是,他在动手交锋的时候,需要分出力量,以便在马上坐稳,此消彼长之下,只一回合,龙且就落了下风。

    不过龙且也不是个轻易会低头的主儿,虽处于下风,犹自凶猛异常。

    二人交锋数回合,钟离昧突然一提战马,跳出了圈外,大声道:“龙且,而今韩信主力,以葬身井陉峡谷之中,你何苦做那困兽犹斗之举?我见你武艺不俗,现在下马投降,犹未晚矣。”

    龙且一怔,脱口而出道:“北蛮休要乱我军心。”

    钟离昧闻听大笑,“我如何乱你军心,如若不信,不妨回头看看,那井陉峡谷如今是何景象?”

    龙且下意识扭头看去,这一看却不要紧,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井陉峡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虽然距离甚远,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可龙且也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清楚,那韩信此时面临的危险?

    中计了,中计了!

    龙且大喊一声,拨马就要走。

    钟离昧又怎可能轻易放过他,催马上前,将龙且缠住。

    “龙且,我家大王乃天命所归,尔为何不识天数,欲螳臂当车不成?”

    “休要胡言,我和你拼了!”

    龙且这次可算是发了狠,咬牙切齿的和钟离昧斗在一处。耳边不时传来战马的惨嘶声,还是士卒的哀嚎声。而钟离昧又不时的冷言冷语,令龙且心绪不宁。他还惦记着那峡谷中的韩信,正可是心分三用。本就处在下风,这心神一分,那里还是钟离昧的对手?

    钟离昧看了一个破绽,二马错蹬之时,胯下乌孙天马猛然横里一窜。

    只见他,探手从身后抽出一支钢鞭,反手啪的拍出,正中龙且的后背。那钢鞭乃是盘野老在抵达北疆之后,研究出百炼之法炼制而成,坚硬无比。一鞭打得龙且甲叶子乱飞,龙且在马上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翻身摔在了地上。

    未等龙且起身,钟离昧大矟轻轻探出,蓬的正抵在了龙且胸前。

    口中大喝一声,“来人,把这厮绑住,回头送往咸阳,向大王请功!”

    十几个军卒蜂拥而上,把犹自挣扎的龙且按在地上,绳捆索绑。这时候,楚军已停止了抵抗,李左车轻车而行,在亲军的护卫下,来到战场之上。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茫茫雪地,李左车与钟离昧相视一笑。

    两人同时扭头,朝着井陉峡谷方向看去。只见那浓烟滚滚,煞是惊人,不由得同时轻声叹息。

    “这一把火,韩信危矣。”

    而钟离昧却叹了口气,“那韩信原本是大王极为看重之人,只是……

    不过也好,喜子为了这一天,已等了足足三四年之久。今日这一把火,好歹能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喜子,自然指的是司马喜。

    当年始皇帝驾崩,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之后,韩信砍了司马喜一只手臂,反出楼仓。

    一晃四年,司马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韩信报仇的事情。为了报仇,更使得他和戚姬的婚事一拖再拖。

    李左车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恩怨,可钟离昧却非常了解。

    要知道,当年在楼仓时,不管是韩信也好,司马喜也罢,时常到大营中帮忙。那时候,两个人好的如同亲兄弟,而刘阚对韩信的期望,远高于司马喜。可不曾想……钟离昧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少君,此战过后,河北必乱。”

    钟离昧回过神来,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李左车一笑,“怎么做?呵呵,就只看接下来,蒯郎中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