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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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贱不堕落，富贵不奢靡，能始终如一地待她好。
她不要丈夫送华贵衣袍，也不要丈夫送名贵首饰，她所要，只是寒冷时，能给她一个温暖怀抱；饿了时，有填肚饭菜。
*
待吴王醒转，素妍已经数百里之外。
他太累，一觉醒来已是辰时，春日阳光照射驿馆内，透过窗棂落地上，印出一朵朵金色光花。
驿丞已经早早令人备好了粥点，驿差往吴王客房跑了好几趟，见他睡着并不敢打扰。几名侍卫天亮就起来了，练功、喂马，各自忙碌。
吴王出了客房，走到驿馆大厅，厅内已经摆好早食。虽不是极为精致，倒也有三样小弱，包子、馒头等物一应俱全。
他淡淡地问道：“安西县主还没起么？”
驿丞哈着腰，“回殿下话，下官是五时分起来，特意吩咐厨房备下这些吃食。那时去马厩，就没看到安西县主马，房里也没了人，估计是夜里一早走。昨夜，安西县主城里给难民布施馒头，把全城馒头、包子都给买完了……”
难怪她直到他睡前都不曾回来。
驿丞又道：“三时分县主才回来，一回来就嚷着说饿，柳姑娘特意出去给县主买吃食，买了好几家酒楼才了买二十个馒头。”
吴王这才回过神来，“她之前没用饭？”
驿丞道：“县主是酉时到驿馆，先喝了几杯茶，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叮嘱要置办两桌上好酒菜，就回房歇下了。”
省去素妍让他买猪蹄、鸭脖事，那两桌酒菜也花不了五十两银子。选都是些常见吃食，并没有特别昂贵。
“醒来时候去了马厩看马，然后就出去了。临走时，也未与驿差打招呼，所以我们都不晓她去路。”
吴王忙问道：“可有留给本殿书信？”
收拾客房官婢眉眼清秀，举止得体，回答：“奴婢收拾客房时，只发现了一而留给吴王殿下信。”
纸很平展，上面写着工整而漂亮小楷“吴王殿下：就此作别，愿各自珍重。”一则。并未留下她名讳，而是“安西县主 留字”等字眼，这分明是一种公事公办态度。
她信简短得只有一句话。“吴王殿下”让他心微微一动，终究不愿唤他名讳，与他保持着一种难以逾越鸿沟。
若是昨夜离开，又骑着汗血宝马，这会儿说不准已经数百里之外。
她拒他千里之外。没有半分和暖，这样坦然，这样无动于衷，吴王第一次觉得，到底还是他不了解她。
她到底是怎么想，他热情赶来。就是想低头与她认句错，原来她心里，终究不为他动。亦无他半分。
侍卫头领走近吴王，抱拳道：“殿下，属下留下四人保护你，另外两人得赶往西北边城。我等奉皇上之命，一为护送安西县主。还要去边城看看那边战事情况，也便回禀皇上。”
吴王心陷入纠结、混浊之中。没人可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努力地她留下书信寻找一份慰藉与温暖，不是不愿与他道别，而是赶路要紧，所以她不说了，是期望他能体谅她难处？
侍卫头领对挑中同往边城人道：“赶紧吃些，再备好干粮，我们去追县主。”
吴王坐案前，这样认错、服输对他是一种冲动、一份狂热炽情。当他踏出皇城，追寻一段真正情感，希望那个被他爱着女子，也能如他这般义无反顾、轰轰烈烈爱一场。
*
三月初十，夜里二四刻，素妍与柳飞飞进入又一座城池，这里比之前风到难民多，颇有些人满为患之状。
城外，搭建着无数帐篷，或破布缝制，或极好羊皮，亦或是草原人家漂亮大帐篷，林林总总，如盛开繁花，散落城门附近。
成片帐篷中，偶尔可见隐隐灯光，传出孩子无助哀哭声，妇人低哑劝慰声，静寂夜里，涌出一股悲凉之感。
素妍停了下来，像一个过客，静静地欣赏着别样风光。
柳飞飞低低地唤道：“师姐，城门已经关了，我们……”
她吐了一口气，只觉自己血液都贲张，都愤怒，天下原本太平，皆是因为野心勃勃西歧二皇子拓跋昭燃起战火，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男人、丈夫死得十之七八，年轻、貌美女子被残忍地充为营妓。
战争让他们没了活路，只余下远走他乡。
“不进城了，继续赶路，争取早到边城！”
扬起柳条，轻轻一拍，马儿往夜色深处狂奔而去。
“追月，你是好马，待到了边城，我令人给你备好吃，你再坚持、坚持！”
她得赶到边城，越越好。
当天色渐明时，师姐妹二人已经到了一座城池，远远望去，像是一座死城，毫无生气，城外荒坡上，零落杂乱地出现不计其数坟茔，有还挂着白幡，那坟茔深处，一名老妇人正痛苦哭泣。
晨风越过，一阵鬼哭狼嚎般地呜咽作响。
她也曾，看过终南山上秀美风光；她也曾，赏过太白山高峻难攀；她也曾，亲眼目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凶险……
然，面前这望不到头坟茔，还有那妇人和应风里哭声，都给人一种绝世苍凉。
“师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素妍一时道不出名字来，她只知道，离边城之地越来越近了。
说话间，看到一位瘸腿男子，一摇一晃地抗着锄头走来，年龄不大，约莫三十多岁。却已一脸苍桑，额上有数条皱纹，脸颊有一条可怖疤痕。他怪异地看着两个戴着纱帷少女，一路走，一路回头凝望。
素妍抱拳道：“请问大哥，此处是什么地方？”
男子冷着声，道：“这里叫猛鬼城，往北再行五里就是恶魔关！”
柳飞飞好奇地道：“师姐，好像没有猛鬼城这个地方，”
难不成是她们夜晚赶路。走错地方了？
那男子苦笑两声，“以前叫胡杨城，可自数月前一役。此地尸横遍野，无数百姓惨死西歧人刀下，从此，不再叫胡杨城，改叫猛鬼城了！”
素妍暖声道：“请问大哥。此处离冷月城还有多远？”
男子一怔，很是严肃地道：“你们两个姑娘，去冷月城做什么？那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二月开始，西歧死一万，北齐折损八千。
北齐损失远比西歧还大，他们只报了军营将士伤亡。却忘了百姓死伤。这一带百姓，死死、逃逃，留下来都是些半死不活老弱妇孺。没有逃走之力。”
这一带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恨透了战争，也恨透了西歧人。
曾经城池，都被他换了个可怕名字，仿佛这里真变成了人间地狱。
柳飞飞抱拳道：“大哥。我和师姐是要到边城助战……”
“年纪轻轻姑娘，不好好家里呆着。去打什么仗？”男人一摇一瘸地往坟茔深处走去，“今日是我大哥七七，没钱烧纸，就与他说说话。”
素妍问：“大哥，你为什么不离开？”
男人回过头来：“我大哥、小弟都死战场上，嫂子坐月子，老母眼瞎，老婆又是娶，一大家子能往哪里逃？听说逃走人，多半都饿死路上了，横竖是死，不如留下，好歹还自己家乡……”
素妍望着一大片无名坟墓，低声道：“战争也许就要结束了。”
“谁不是这样想，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庄子曾经是这一带大庄子，如今就剩下三户人家，还是拖儿带小，不能逃……”
男人絮叨着，感叹战争残酷，命运无情。
素妍与柳飞飞交换了眼神，师姐妹往胡杨城方向而去。
城墙似大战之后又经过修缮，素妍能清晰地瞧出城墙上修补过痕迹，石头与旧处颜色不同，烽火台上站着几名扛枪佩剑卫兵。
二人牵马站城下，城门紧合，柳飞飞大声道：“此乃我朝皇帝封安西县主，要前往边城沙场求见杨元帅、左肩王，还请打开城门！”
安西县主是谁？
他们从未闻听过，彼此相互凝视。
有卫兵大声问道：“有何凭证？”
素妍从怀里掏出一枚通关令牌，“这枚令牌乃是吾皇所赐，兵大哥可是瞧清楚了！”
有人飞地去找守城将领，没多会儿，一名年轻将军来到城墙，定睛细看，见是两个戴着纱帷少女，都是一身江湖女侠打扮。道：“打开城门！”
城门大开，素妍与柳飞飞步入城中，大街两侧店铺只稀稀拉拉地开着可数几家，有铺子门窗大打，里面一片凌乱，大街上零星走过三两人，多是守护将士。
守将恭手问道：“安西县主不远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素妍吐了口气：“敢问将军，此处离两军交锋冷月关还有多远？”
“县主要去冷月关？”守将面露疑色，“不知县主是……”
“威武将军江书鲲正是我哥哥。”
话落时，守将惊呼一声，跪拜地：“原是江小姐到此，下愚钝，还请小姐恕罪！”
“将军客气了，赶路要紧，如果有熟悉道路，派人与我师姐妹领道，就不此打扰将军了！”
贫贱不堕落，富贵不奢靡，能始终如一地待她好。
她不要丈夫送华贵衣袍，也不要丈夫送名贵首饰，她所要，只是寒冷时，能给她一个温暖怀抱；饿了时，有填肚饭菜。
*
待吴王醒转，素妍已经数百里之外。
他太累，一觉醒来已是辰时，春日阳光照射驿馆内，透过窗棂落地上，印出一朵朵金色光花。
驿丞已经早早令人备好了粥点，驿差往吴王客房跑了好几趟，见他睡着并不敢打扰。几名侍卫天亮就起来了，练功、喂马，各自忙碌。
吴王出了客房，走到驿馆大厅，厅内已经摆好早食。虽不是极为精致，倒也有三样小弱，包子、馒头等物一应俱全。
他淡淡地问道：“安西县主还没起么？”
驿丞哈着腰，“回殿下话，下官是五时分起来，特意吩咐厨房备下这些吃食。那时去马厩，就没看到安西县主马，房里也没了人，估计是夜里一早走。昨夜，安西县主城里给难民布施馒头，把全城馒头、包子都给买完了……”
难怪她直到他睡前都不曾回来。
驿丞又道：“三时分县主才回来，一回来就嚷着说饿，柳姑娘特意出去给县主买吃食，买了好几家酒楼才了买二十个馒头。”
吴王这才回过神来，“她之前没用饭？”
驿丞道：“县主是酉时到驿馆，先喝了几杯茶，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叮嘱要置办两桌上好酒菜，就回房歇下了。”
省去素妍让他买猪蹄、鸭脖事，那两桌酒菜也花不了五十两银子。选都是些常见吃食，并没有特别昂贵。
“醒来时候去了马厩看马，然后就出去了。临走时，也未与驿差打招呼，所以我们都不晓她去路。”
吴王忙问道：“可有留给本殿书信？”
收拾客房官婢眉眼清秀，举止得体，回答：“奴婢收拾客房时，只发现了一而留给吴王殿下信。”
纸很平展，上面写着工整而漂亮小楷“吴王殿下：就此作别，愿各自珍重。”一则。并未留下她名讳，而是“安西县主 留字”等字眼，这分明是一种公事公办态度。
她信简短得只有一句话。“吴王殿下”让他心微微一动，终究不愿唤他名讳，与他保持着一种难以逾越鸿沟。
若是昨夜离开，又骑着汗血宝马，这会儿说不准已经数百里之外。
她拒他千里之外。没有半分和暖，这样坦然，这样无动于衷，吴王第一次觉得，到底还是他不了解她。
她到底是怎么想，他热情赶来。就是想低头与她认句错，原来她心里，终究不为他动。亦无他半分。
侍卫头领走近吴王，抱拳道：“殿下，属下留下四人保护你，另外两人得赶往西北边城。我等奉皇上之命，一为护送安西县主。还要去边城看看那边战事情况，也便回禀皇上。”
吴王心陷入纠结、混浊之中。没人可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努力地她留下书信寻找一份慰藉与温暖，不是不愿与他道别，而是赶路要紧，所以她不说了，是期望他能体谅她难处？
侍卫头领对挑中同往边城人道：“赶紧吃些，再备好干粮，我们去追县主。”
吴王坐案前，这样认错、服输对他是一种冲动、一份狂热炽情。当他踏出皇城，追寻一段真正情感，希望那个被他爱着女子，也能如他这般义无反顾、轰轰烈烈爱一场。
*
三月初十，夜里二四刻，素妍与柳飞飞进入又一座城池，这里比之前风到难民多，颇有些人满为患之状。
城外，搭建着无数帐篷，或破布缝制，或极好羊皮，亦或是草原人家漂亮大帐篷，林林总总，如盛开繁花，散落城门附近。
成片帐篷中，偶尔可见隐隐灯光，传出孩子无助哀哭声，妇人低哑劝慰声，静寂夜里，涌出一股悲凉之感。
素妍停了下来，像一个过客，静静地欣赏着别样风光。
柳飞飞低低地唤道：“师姐，城门已经关了，我们……”
她吐了一口气，只觉自己血液都贲张，都愤怒，天下原本太平，皆是因为野心勃勃西歧二皇子拓跋昭燃起战火，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男人、丈夫死得十之七八，年轻、貌美女子被残忍地充为营妓。
战争让他们没了活路，只余下远走他乡。
“不进城了，继续赶路，争取早到边城！”
扬起柳条，轻轻一拍，马儿往夜色深处狂奔而去。
“追月，你是好马，待到了边城，我令人给你备好吃，你再坚持、坚持！”
她得赶到边城，越越好。
当天色渐明时，师姐妹二人已经到了一座城池，远远望去，像是一座死城，毫无生气，城外荒坡上，零落杂乱地出现不计其数坟茔，有还挂着白幡，那坟茔深处，一名老妇人正痛苦哭泣。
晨风越过，一阵鬼哭狼嚎般地呜咽作响。
她也曾，看过终南山上秀美风光；她也曾，赏过太白山高峻难攀；她也曾，亲眼目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凶险……
然，面前这望不到头坟茔，还有那妇人和应风里哭声，都给人一种绝世苍凉。
“师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素妍一时道不出名字来，她只知道，离边城之地越来越近了。
说话间，看到一位瘸腿男子，一摇一晃地抗着锄头走来，年龄不大，约莫三十多岁。却已一脸苍桑，额上有数条皱纹，脸颊有一条可怖疤痕。他怪异地看着两个戴着纱帷少女，一路走，一路回头凝望。
素妍抱拳道：“请问大哥，此处是什么地方？”
男子冷着声，道：“这里叫猛鬼城，往北再行五里就是恶魔关！”
柳飞飞好奇地道：“师姐，好像没有猛鬼城这个地方，”
难不成是她们夜晚赶路。走错地方了？
那男子苦笑两声，“以前叫胡杨城，可自数月前一役。此地尸横遍野，无数百姓惨死西歧人刀下，从此，不再叫胡杨城，改叫猛鬼城了！”
素妍暖声道：“请问大哥。此处离冷月城还有多远？”
男子一怔，很是严肃地道：“你们两个姑娘，去冷月城做什么？那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二月开始，西歧死一万，北齐折损八千。
北齐损失远比西歧还大，他们只报了军营将士伤亡。却忘了百姓死伤。这一带百姓，死死、逃逃，留下来都是些半死不活老弱妇孺。没有逃走之力。”
这一带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恨透了战争，也恨透了西歧人。
曾经城池，都被他换了个可怕名字，仿佛这里真变成了人间地狱。
柳飞飞抱拳道：“大哥。我和师姐是要到边城助战……”
“年纪轻轻姑娘，不好好家里呆着。去打什么仗？”男人一摇一瘸地往坟茔深处走去，“今日是我大哥七七，没钱烧纸，就与他说说话。”
素妍问：“大哥，你为什么不离开？”
男人回过头来：“我大哥、小弟都死战场上，嫂子坐月子，老母眼瞎，老婆又是娶，一大家子能往哪里逃？听说逃走人，多半都饿死路上了，横竖是死，不如留下，好歹还自己家乡……”
素妍望着一大片无名坟墓，低声道：“战争也许就要结束了。”
“谁不是这样想，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我们庄子曾经是这一带大庄子，如今就剩下三户人家，还是拖儿带小，不能逃……”
男人絮叨着，感叹战争残酷，命运无情。
素妍与柳飞飞交换了眼神，师姐妹往胡杨城方向而去。
城墙似大战之后又经过修缮，素妍能清晰地瞧出城墙上修补过痕迹，石头与旧处颜色不同，烽火台上站着几名扛枪佩剑卫兵。
二人牵马站城下，城门紧合，柳飞飞大声道：“此乃我朝皇帝封安西县主，要前往边城沙场求见杨元帅、左肩王，还请打开城门！”
安西县主是谁？
他们从未闻听过，彼此相互凝视。
有卫兵大声问道：“有何凭证？”
素妍从怀里掏出一枚通关令牌，“这枚令牌乃是吾皇所赐，兵大哥可是瞧清楚了！”
有人飞地去找守城将领，没多会儿，一名年轻将军来到城墙，定睛细看，见是两个戴着纱帷少女，都是一身江湖女侠打扮。道：“打开城门！”
城门大开，素妍与柳飞飞步入城中，大街两侧店铺只稀稀拉拉地开着可数几家，有铺子门窗大打，里面一片凌乱，大街上零星走过三两人，多是守护将士。
守将恭手问道：“安西县主不远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素妍吐了口气：“敢问将军，此处离两军交锋冷月关还有多远？”
“县主要去冷月关？”守将面露疑色，“不知县主是……”
“威武将军江书鲲正是我哥哥。”
话落时，守将惊呼一声，跪拜地：“原是江小姐到此，下愚钝，还请小姐恕罪！”
“将军客气了，赶路要紧，如果有熟悉道路，派人与我师姐妹领道，就不此打扰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