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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西门庆挥金厚葬爱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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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莲问道:“贼囚根,就你在这里扫地,都往哪里去了?”

    画童答道:“我也才来,他们都没起来哩。”

    金莲说道:“你且丢下笤帚,到前边对你姐夫说,有白绢拿一匹来,你潘姥姥还少一条孝裙子,再拿一幅头须系腰来与她,她今日家去。”

    画童说道:“就怕俺姐夫还睡哩,等我问他去。”说完,丢下笤帚,往前边走去,金莲只得等着。良久,回来道:“姐夫说,此事不归他管,有书童哥与崔大哥管孝帐,娘问书童哥要就是了。”

    金莲问道:“你知那奴才往哪里去了?去寻他来。”

    画童向厢房里瞧了瞧:“他应该在这儿的,该是往花园书房梳头去了。”

    金莲轻移莲步,款蹙湘裙,往书房走来。到了近旁,听见里面有人笑声,推开门,只见书童和玉箫在床上正干到乐处,便走了进去,骂道:“好囚根子,你两个在此干得好事!”

    刚刚只恨夜短的两个人,听见这一声骂,唬得魂飞魄散,赶紧散开,穿衣束带不迭,双双跪在地下哀告求饶。

    金莲对书童说:“贼囚根子,你且拿一匹孝绢、一匹布来,打发你潘姥姥家去。”

    书童不敢延迟,连忙拿来递上。

    金莲拿着绢布,回自己房来。

    那玉箫跟到房中,跪在地下央求:“五娘,千万休对爹说。”

    金莲便问:“贼狗囚,你和我实说,你俩偷了几遭。一字儿休瞒我便罢。”

    玉箫照实说了。

    金莲说道:“既要我饶恕你,须依我三件事。”

    玉箫磕头道:“娘饶我,随问几件事,我也依娘。”

    “一件,你娘房里但凡大小事儿,就来告诉我。二件,我问你要什么,你就捎出来与我。三件,你娘向来没有身孕,如今她怎生便有了?”

    玉箫答应下来,又说道:“不瞒五娘说,俺娘是吃了薛姑子的衣胞符药,便有了。”于是把壬子日服药的事说了。

    潘金莲一一听记在心,放了玉箫。

    书童见潘金莲冷笑着出去,玉箫也跟去了,知道此事有几分不谐,便一不做,二不休,向书房橱柜内,收拾了许多手帕汗巾,挑牙簪钮,还有这几日收的人情银两,加上自己积攒的十来两银子,又到前边柜上诓了傅伙计二十两,只说要买孝绢。然后出城外,到了码头上,搭了一只船,往苏州原籍家去了。

    这时,李桂姐、吴银儿,还有郑爱月几个妓女都要家去,薛内相、刘内相又差人抬三牲桌面来,祭奠烧纸,紧等书童儿打发孝绢,西门庆四下寻不着书童人影儿。傅伙计说:“他早晨问我柜上要了二十两银子,说是爹吩咐他去买孝绢。”西门庆这才觉得不对劲,去书房里一看,库房钥匙挂在墙上,大橱柜已空了大半,西门庆大怒,叫了地方管役来,吩咐:“各处两瓦三巷,与我访缉。”

    晌午时,薛内相先到,刘公公后来,西门庆请下吴大舅、应伯爵、温秀才相陪,上香、烧纸,然后酒菜上来。西门庆递酒示谢,又让戏子敲响鼓板,递上关目揭帖请二位内相点戏,唱了起来。直吃至日暮时分,才喝道而去。

    次日,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夏提刑,合卫许多官员,都合了分资,办了一副猪羊吃桌祭奠,有礼生读祝。祭毕,西门庆与吴大舅、应伯爵、温秀才下席相陪,三道五割,觥筹交错,比前日更丰盛。众官后晌就要告辞,西门庆不肯,教小优弹唱吹奏,一直饮到日暮才散。

    二七那日,玉皇庙吴道官受斋,请了十六个道众,在家中扬幡修建请法救苦二七斋坛。本县四衙和阳谷县知县穿了孝服来上纸帛吊问。管砖厂的工部黄主事也来上香拜祭,并告诉西门庆,监察御史宋松原因在济州住札,不能亲来吊问,过些日子,要借西门宅院作东,迎送钦差殿前六黄太尉。西门庆满口答应下来。

    到了三七,永福寺道坚长老领十六众上堂僧来念经,穿云锦袈裟,戴毗卢帽,大钹大鼓。早辰取水,转五方,请三宝,浴佛;午间加持召亡破狱,礼拜《梁皇忏》,谈《孔雀》,甚是齐整。

    四七,请西门外宝庆寺赵喇嘛,亦十六众,来念番经,结坛,跳沙,洒花米,行香,口诵真言。西门庆则同阴阳徐先生往城门外坟上破土开圹去了,后晌方回。

    十一日白天,先是歌郎并锣鼓地吊来灵前参灵,各样百戏,吊罢,堂客女眷都在帘内观看,参罢灵去了。内眷亲戚都来辞灵烧纸,大哭一场。

    次日发引,一大早抬出名旌,各项幡亭纸札,僧道鼓手细乐人役,都来伺候。西门庆先前问帅府周守备讨了五十名巡捕军士,弓马装束,留十名看家,四十名跟殡,在棺材前摆马道,分两翼而行。又有那二十名排军打路,照管冥器,坟头又是二十名排军把门,管收祭祀。官员士夫,亲邻朋友,送殡者车马喧呼,填街塞巷。仅本家并亲眷堂客,轿子也有数十。徐阴阳择定辰时起棺。西门庆留下孙雪娥并二女僧看家,平安儿同两名排军把前门。

    陈经济跪在柩前摔盆,六十四人上杠。有仵作一员官立于增架上,敲响板,指挥抬材人上肩,报恩寺僧官起棺,转过大街望南行去。吴月娘坐大轿在头里,后面是李娇儿等本家轿子十余顶一字儿紧跟。西门庆麻冠孝衣,同众亲朋在棺材后。陈经济紧扶棺舆。出东街口时,西门庆具礼,请玉皇庙吴道官来悬真。原来,韩先生已把瓶儿大影送来了。等那吴道官捧着大影宣念完祭文,鼓乐喧天,哀声动地,殡才起身,队伍浩浩荡荡迤逶出了南门。这日天气晴朗,那城门内外,大道两旁,观看的人磨肩擦背,似山似海。

    众亲朋陪着西门庆走至城门边方乘马。来到坟前,坐营张团练早已带领二百名军士,同刘薛二内相,早在高处搭好帐房吹响器,打铜锣铜鼓,迎接殡到。烧起冥器纸札,烟焰涨天。坟内有十数家收头祭祀,皆两院妓女摆列。

    棺舆到,落下杠,徐先生率领仵作,依罗经吊向,巳时祭告后土方隅之后,才下葬掩土。

    西门庆易服,备一对尺头礼,请帅府周守备点主。卫中官员并众亲朋伙计,皆争拉西门庆祭毕递酒。此时,又是鼓乐喧天,烟火匝地。

    后晌回灵,进了城,到家门前,燎火而入。瓶儿房中安灵已毕,徐先生前厅祭神洒扫,各门户皆贴辟非黄符。西门庆将亲朋众人,各项人役发赏回帖,行礼示谢,送出大门首。

    晚夕,西门庆还来到瓶儿房中,伴灵歇宿。见灵床安在正面,大影挂在旁边,灵床内安放着半身画像,里面小锦被褥、床几、衣服、妆奁之类,无不毕具。下边放着她的一对小小金莲,桌上香花灯烛,金碟樽俎,般般供奉,西门庆不由得又大哭起来。哭罢,令迎春就在对面炕上搭铺自己睡。夜深,面对孤灯,半窗斜月,翻复辗转,长吁短叹,思想佳人,难以入眠。

    白天,供养茶饭到灵前,西门庆在房中亲眼看着丫环摆下,然后自己在对面桌上举起筷子,对着瓶儿的灵位说道:“你请些饭儿。”如同瓶儿就在身边一样。一旁的丫环养娘都忍不住掩泪而哭。

    那奶子如意儿也是个伶俐人,常在西门庆跟前递茶递水,无人处挨挨抢抢,掐掐捏捏,插话儿应答,把个西门庆伏侍得可心可意。这日,西门庆陪人吃酒,醉了进来,迎春打发歇下。到夜间要茶吃,叫迎春不应,如意儿闻声连忙起来递茶,见被子拖下铺来,用手去扶被子。西门庆一时兴动性起,搂过脖子就亲了个嘴,递舌头在她口内。这老婆也就咂起来,一声儿不言语。西门庆教她脱去衣服上床,两人搂抱,在被窝内不胜欢娱,云雨一处。

    如意儿说道:“既是爹抬举,娘也没了,小媳妇情愿不出爹家门,随爹收用便了。”

    西门庆便叫:“我儿,你只用心伏侍我,还愁养活不过你?”

    当下,这老婆极力奉承,颠鸾倒凤,随西门庆的意,随手而转,把西门庆欢喜得不得了。

    次日早晨起来,为西门庆拿鞋脚,叠被褥,就不靠迎春,极尽殷勤,无所不至。西门庆寻出瓶儿的四根簪儿来赏她,如意儿磕头谢了。迎春也知收用了她,两人也就无所不说。

    这如意儿先前日日担心被送出去,现在自恃得宠,脚跟已牢,无复求告于人,打扮起来也就不同往日,乔模乔样,在丫环伙儿内,说也有,笑也有,把那两对簪子晃晃地戴在头上,给人瞧。这事,当然躲不过潘金莲的眼睛和耳朵。

    这日,西门庆正在前边忙于陪宋御史迎送六黄太尉,大摆宴席,连同八府官员、地方文武官吏、随行执事人役,黑压压,不知有多少桌席。送走了官吏,又请吴大舅、应伯爵重新入席。潘金莲走到后边,对月娘说:“娘,你这几日见那六娘房里的老婆有些别致模样的么,怕这贼没廉耻的货,整日在那屋里,缠了这老婆也不见得。我听说,前日还与了她两对簪子,那老婆戴在头上,拿与这个瞧,拿与那个瞧。”

    月娘只说了一句:“豆芽菜儿,有甚儿!”

    金莲讨了个没趣。

    二十日这天,西门庆听从应伯爵的话,把来清河办官差的东京黄真人请了来做高功,领行法事,为瓶儿炼度荐亡。

    正忙着,东京蔡府大管家翟谦差人下书,一是慰问致赙,二是告知西门庆:蔡大师已为他考绩表功,近日夏提刑转迁京官,掌刑之职非他莫属。西门庆自是欢喜异常,封厚礼托来人捎回。

    次日,天气阴沉下来,飘起了雪花。那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犹如风飘柳絮,乱舞梨花相似。西门庆又是忙了一天,喝了酒,晚夕从金莲门首过,见角门关着,就悄悄地往瓶儿房门首弹了弹门,绣春开了门。

    西门庆进入明间,见了瓶儿的画像,问道:“供养了羹饭不曾?”

    如意儿出来答应:“刚才我和姐供养了。”

    西门庆入房,迎春拿了茶来吃了,又为他解了衣带,如意儿连忙收拾铺盖,用汤婆熨得被窝暖乎乎的,打发他歇下。

    西门庆要茶吃,迎春、绣春已知其意,连忙催促如意儿进去和他睡。这老婆脱了衣服,钻入被窝。西门庆乘酒兴服了胡僧药,那话儿又使上了托子,老婆仰卧炕上,架起腿来,极力鼓捣,没高低磞,磞得老婆舌尖冰冷,淫水溢下,口中呼“达达”不绝,夜深人静之时,其声远聆数室。西门庆见老婆身体又白净又绵软,如绵瓜子相似,用一双胳膊搂着她,令她蹲下身子,在被窝内咂,老婆无不曲体承奉。

    西门庆说:“我儿,你原来身体皮肉和你娘一样白净,我搂着你,就如同和她睡一般。”又问她年纪,知她三十一岁,又会说话,枕上好风月,十分欢喜。从此,瞒着月娘,背地把银钱、衣服、首饰与她。

    次日,金莲就已打听明白,走到后边来对月娘说:“大姐姐,你不说他几句?贼没廉耻货,昨日又与那老婆歇了一夜。饿眼见瓜皮,什么行货子,好的歹的都揽搭下来。不明不暗,到明日弄出个孩子来算谁的?往后叫她上头上脸,什么德性?”

    月娘不高兴:“你们只要我去说,你们背地多做好人儿,只把我合在缸底下一般。要说,只管和他说去,我是不管你这闲帐。”

    金莲听了,一声不言语,回自己房去了。

    谢毕孝,已是月底。月娘告诉西门庆:“这出月初一,是乔亲家长姐生日,常言先亲后不改,莫非咱家孩儿没了,就不送份礼儿去?”

    “怎么不送?”西门庆吩咐备礼送去。

    又处理了几桩事儿,西门庆觉得身上乏乏的,便歪在床炕上睡着了。

    良久,忽听有人掀动帘儿,只见瓶儿蓦地进来,身穿糁紫衫、白绢裙,乌发乱挽,面容憔悴,扑向床前大叫一声:“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