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秋收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流星小说网 www.lxbbbb.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兄妹三人吃完晚饭出来,远远就能听见小学校操场上嘈杂的声音。附近几个屯子的人都来了,人山人海,喧嚣无比,刘三姐《砍柴过岭又过坡》的歌声嘹亮地飘荡在整个村子的上空。

    操场被挤得水泄不通,白布拉起的屏幕四周都围满了人,周围的大树上也都坐满了孩子。

    周阳兄弟俩怕挤着妹妹,远远地站着,就这样听了半场电影。

    电影散场,周家人回来看到周阳兄弟俩,都吃了一惊。这俩死孩子不在地里看着地瓜,回来干啥?那几袋子地瓜丢了可咋整?

    “俩小瘪犊子,你俩没长心呐!这地瓜要是丢了,你俩拿啥赔!”周老太太第一个坐不住了。

    “卖了你俩也不够赔的!不着调地玩意儿!”周春发的手隔空点着兄弟俩,几乎要冲上来踢他们了。

    “老三!这俩孩子太不着调了!再不揍他以后还了得!”王凤英也咋咋呼呼地嚷嚷着。

    “啥也不能干地玩意儿!那电影就那么好看?不看能死啊?”周春亮气呼呼地就冲周阳兄弟俩来了,看架势是打算动手了。周晚晚被周晨抱在怀里,手里藏着药物喷剂,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爹!地瓜丢不了。”周阳站在弟弟妹妹身前,挡住来势汹汹的周春亮,声音沉稳地跟他解释起来。

    “交给别人有自个看着放心?老丁头要是趁没人摸两个谁知道啊?”王凤英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不揍他俩一顿就不知道长记性!”

    “大伯娘这么不放心,自个咋不去看着?”周晨不疾不徐地质问王凤英。

    “唉呀妈呀!这还扯到我身上来了!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没大没小的玩意儿!就是欠揍!”王凤英可没觉得自己没理,他觉得她是周阳兄弟俩的长辈,这就是道理。她说啥他们都得听着。

    “对!就得揍!”周春发坐在炕头从耳朵上拿下来一个旱烟卷,摇头晃脑地附和着。

    “赶紧去把地瓜背回来吧,真丢了可咋整。”周春喜更怕地瓜丢了,赶紧提醒大家。

    “等回来再收拾你俩!”周春亮指着周阳兄弟俩的鼻子恨恨地留下一句才去地里背地瓜。

    周阳兄弟俩也被叫去了。

    周春喜出门前低声跟在厨房烧水的周平念叨:“我说我去把地瓜整回来,你非不让,这要是丢了咱家明年还得挨饿!”

    “就是不挨饿我和我娘也吃不饱,你挨那个累干啥。”周平看着灶膛里明明灭灭的火苗低声说道。

    周春喜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急匆匆地走了。

    “本来指望着今年地瓜分得多。来年能有点富余,这要是丢了可啥也不用想了。”周春来在西屋一边换鞋,一边跟沈玉芬低声说道。“你就不该拦着我,我去看着咋地也比俩孩子把握。”

    “有富余咱一家也照样吃糠咽菜,最后进谁嘴里还不一定呢。”沈玉芬慢吞吞地躺下,已经五个月的肚子微微隆起。自从她娘说孩子吃食跟不上,她的肚子比一般五个月的小。沈玉芬跟周春来说话就总带着股怨气。

    周春来赶紧过来扶她躺好,抚了抚她的头发,低着头走了。

    好在周家劳力多,周老头带着四个儿子、四个孙子一趟就把几麻袋地瓜都运回来了。

    第二天。周阳兄弟俩任别人怎么说,都一切如常地过自己的日子。周春亮的怒火在兄弟俩平静的目光中消散开来,没再提要揍他俩的事了。却也对两人更加不闻不问。

    周老太太和周春发一家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根本没精力收拾周阳两人。

    周娟和周红英的脸喝了那个“著名老中医”的药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没喝药之前虽然恶心丑陋,可不碰不疼,也不流血,喝了那奇苦无比的中药,反而严重了。脓水和血水控制不住地流,肿胀得更严重,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两人的脾气也随着病情的严重而变得越来越暴躁,周家每天被两人折腾得鸡犬不宁,周晚晚兄妹的日子反而好过很多。

    让周老太太等人疲于应付的还有周平,自从周老太太答应等到秋生产队发了钱粮就跟沤麻坑老徐家退婚,周平就每天必问一次,跟赵四奶说这件事了吗?徐家怎么给的回话?拿了人家多少彩礼?彩礼都拿去干啥了?万一生产队今年钱粮分得少,还不上人家咋办?

    ……

    周老太太还不能跟她急,一不耐烦周平就不问她了,跑去找赵四奶,还说了,要是都不给她准话,她就去沤麻坑。

    周老太太和王凤英母女都没想到周平这次会这么不好对付,每天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无论周家的日子怎样鸡飞狗跳,节气和农时还是按部就班地推进着。过了寒露,最后一批玉米从地里拉回来,生产队正式进入打场阶段了。

    园子里的蔬菜也早都收完,连菜秧子都被晒干后当柴火烧了。今年周老太太特意留了几大捆茄子和辣椒秧没烧,就准备被霜打了之后给钱燕送去洗冻伤。

    这段时间周红英从县城捎回来好几次信儿,都是问周家有没有再打着野味儿的事。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太难了。自从钱守义病了,就再没去上过工,一开始是身体不好,后来病好了也不去,说是受不了那个苦。为了保住一个公家的铁饭碗,周红香只好一天一天地苦熬着,就盼着哪天领导高兴了,再把钱守义调回去县医院挂号。

    可不给领导送礼,人家高兴了也轮不到他们一家走运啊,周红香又开始指望上了周家的野味儿。

    钱刚和钱铁还曾经来过,周富和周军特意请假陪他们去了一趟小寒山,结果当然是空手而归。

    现在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小寒山上有猎物了,可去的人都无功而返。只有一个人下套套住过一只兔子。还被那只兔子拽着套子满山跑了老远,他在后面拼命追,最后摔得灰头土脸浑身青紫还没抓着。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去小寒山抓野味儿的打算,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不信邪的,想了各种办法去尝试,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成功。

    钱刚他们走后,周阳兄弟俩还念叨过两句沈国栋。按他前段时间的做派。不可能说来这么长时间还不来。很有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兄弟俩还猜测,可能是沈首长的身体出了问题吧。

    听沈国栋和小张的描述。沈首长在战争中受过很严重的伤,现在身体里还有十多块弹片取不出来,其中有两块危及心脏,每次发病都很危险。

    前些年就是因为弹片压迫心脏的大血管。沈首长被医生诊断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他才准备回三家屯落叶归根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块弹片又转移了,部队又急需沈首长主持一个重要项目,沈首长也就没在三家屯常住。

    这些年沈首长的身体时好时坏,他也慢慢从军区的重要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今年夏天又一次凶险地发病以后。他主动要求去二龙山干休所治疗,那里离绥林县城很近,沈国栋在那里上学有大儿子一家能照顾着点。离三家屯也只有四五十里地,他想回来也方便。

    周晚晚也在担心沈首长。前世今生,要不是这个老人善念一闪,她都会被饿死。她不知道沈首长具体是哪一年去世的,可凭记忆猜测,应该就是这一两年。周晚晚在心里祈祷,希望沈首长能挺过这一关,让自己能有机会报答他。

    到了十月中旬,天气彻底凉了下来,几场霜冻过后,绿色在北方的大地上基本消失了,只有为数不多的松柏显得愈发苍绿挺拔。

    周阳兄妹三人都换上了厚毛衣和夹棉鞋,去年冬天周晚晚为兄妹几个准备的衣服、鞋子有一部分就是放大了尺寸,预备他们长大了一岁穿的。可是周晚晚没想到周阳兄弟俩一年会长高这么多,那些衣服都短了一截。

    周晚晚想起那些一边为蹿个子的孩子改衣服一边微笑着抱怨的母亲,她们的心情一定和她现在一样,欣喜又骄傲。

    周晚晚又在空间里为哥哥们重新制作了一批衣服,包括今年冬天的棉衣也都重新做了一批,尺寸放大一些,用料做工非常好,只是样子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周霞今年当然还是穿去年的旧衣服,她的毛衣毛裤都被周老太太拿去送给钱燕了,只留下一套单衣一套棉衣。周晚晚看着周霞短了一截、袖口裤脚飞出棉花的棉衣无动于衷,生活都是自己选的,谁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多小都不例外。

    周阳还是有些心疼周霞的,可是他也毫无办法,他一个半大小子,在针线活上一窍不通,周霞又不肯亲近他这个大哥,见了他就躲,他也只能叹着气走开。

    周家障子边那一圈向日葵早就可以收了,可周老太太被周红英和周平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无心顾及其他。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好几颗向日葵都被人搓下来一大块瓜子,才惊觉差点糟蹋了东西。

    周老太太赶紧让周春喜把向日葵花盘都割下来,再让周霞和周玲拿着一个木棒在花盘的背面使劲敲,成熟了的瓜子就哗啦啦地掉下来了。

    周晚晚被指派着把敲下来的瓜子摊平晾晒,这种活计周晚晚今年秋天没少干,早几天晾地瓜干的时候,她就被指派着去摆地瓜块。

    周家分到的一千多斤地瓜被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最大最好的挑出两大麻袋,送给周红香家。第二部分中等大小又没有伤疤能长期储藏的,下到窖里,留着周家人慢慢吃。第三部分是在收的时候被碰伤不能长期储存的,或者太小的,就呼熟了切块晾地瓜干。

    北方的秋天天空高远,阳光强烈,空气干燥,最适合晾晒东西。几乎家家的院子里都摆满了用高粱杆绑的盖帘儿,晒着干菜、地瓜干、毛嗑儿(瓜子),墙上和障子上挂着金灿灿的苞米和红通通的辣椒,一副丰收的景象,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觉得生活落到了实处,心里无比踏实。

    当然,也有让人手忙脚乱的时候。

    一天半夜,熟睡的周家众人忽然被周老太太慌慌张张地叫醒,大家起来才发现,下雨了。院子里晾的一大堆东西都是简单地盖了一下,只是为了防止不让霜打了明天不好干,根本不防雨,不用周老太太吩咐,一家人都赶紧跑出去搬东西。

    虽然周家人行动迅速,可干菜和地瓜干还是被雨淋着了。大家只能连夜把这些东西再一点一点地摊开,摆满了周家所有能摆的地方。

    一时间周家除了睡人的地方,炕上、地下、柜子上、锅台上,到处是盖帘儿,行动都得小心翼翼,周晨干脆不让周晚晚自己走路了,到哪儿都抱着她,就怕碰掉一个砸着她。

    这场秋雨来得突然,走得却不干脆,缠缠绵绵下了两三天还不停,急得周老太太一边让家里的媳妇、孙女反反复复地翻动干菜和地瓜干一边抱怨。最后没办法,只能用大锅烘干。家里所有的炕也都被摆满了,烧得热热的用来烘干。可无论怎么补救,被雨淋着了的干菜和地瓜干也只是烘干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渐渐发霉了。

    还处于半饥饿状态的周家人太知道食物的可贵了,谁都不忍心把这些东西扔掉,所以,这几天周家人的主食就是发霉的地瓜干和干菜。

    王凤英和周军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着:“新鲜时不让吃,非要晾干菜,这下可好,都捂长毛了可咋吃?”

    “我说呼一顿地瓜吃挨骂好几天,现在这么糟蹋也不心疼了。”

    ……

    几天后,天终于晴了,不只是周家,三家屯几乎家家都在吃发霉的干菜和地瓜干。

    收到手里的粮食说啥也不能糟蹋了,这是祖祖辈辈农民刻在骨子里最朴素坚定的信念,即使不是大灾年,也没人舍得把这些东西扔掉。

    周家受损失最大的是地瓜干,几乎都发霉了,周老太太今年多给周红香送点地瓜干的计划也落空了,只能从其他地方补救。可她不知道,准备送给周红香的那两大麻袋地瓜,到了周红香家就会迅速发霉,他们是一口都别想吃上。

    好在毛嗑儿基本没事,下雨的时候放在炕上炕得已经半干了,天一放晴,拿外面几天就干透了。

    周老太太就开始给钱家挑毛嗑儿。一开始是用簸箕簸,这个“簸”类似于在打谷场扬长的原理,利用风力和重力,把饱满和干瘪的毛嗑儿分开,个大饱满的当然是留给钱家几个孩子的,干瘪不太好的就留着周家自己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