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流星小说网 www.lxbbbb.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何故在拘留所里待了六天。他曾经以为十年如一日地一个人过年,已经挺不常见,但在拘留所里过年,更是别出心裁。

    孙晴过来陪了他一会儿,给他带了一些菜,并保证很快就能将他保释出去。

    何故夹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小声说:“你包的?”

    孙晴怔了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还记得。”

    何故有些难受地低下了头去,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这个味道。

    孙晴捂着嘴哭了起来,连连说着:“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何故眼眶湿润,但他把眼泪忍了回去:“妈,我们好好过个年吧。”

    孙晴抹掉泪水,给何故夹菜、剥虾皮,做一个母亲想做的事。

    何故安慰自己,至少这个年不孤单。

    大年初二,他被保释了出来,但他隔三差五还要去警局报道,配合调查。

    他的顶头上司,分管房地产业务的总监通过他妈告诉他,说南创要暂时将他停职,视司法结果再做进一步处理。

    何故已经料到了这个处置,如果不是他妈提前去活动了关系,他应该会直接被开除,一个大国企是不能容忍这样的污点的,就算最终能证明他是清白的,可是牵扯上宋居寒,整件事被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南创必须表态。

    他在这家企业打拼了六年多,尽管他想过很多次辞职,但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开除。

    拜宋居寒所赐,世事如此难料。

    他妈把他接去了酒店,那个家,不,那个宋居寒的房子,已经没法回去了,他妈说会找人去把他的东西搬出来。

    正好,他也并不想回去看那里的一片狼藉,尽管那栋房子在他离开之前留下了最不堪的回忆,可也曾经记录了他和宋居寒但凡有过的点滴甜蜜,他不想看到它破败的样子。

    到了酒店,何故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仰躺在床上,做好心理准备后,打开了手机。

    数不清的未接来电、短信、微信、□□信息爆炸一样弹了出来,有的关心,有的询问,有的质疑。

    其中电话打得最多的,是冯峥、庄捷予、顾青裴和陈珊。

    他给庄捷予、顾青裴和陈珊分别回了一条,说自己被保释了,应该没事了,然后看着冯峥的短信犹豫了半天,还是出于礼貌回了一条。

    冯峥的电话最先打了过来,何故按下了通话键,声音有气无力:“喂。”

    “何故,你现在怎么样了?!”冯峥的声音充满了焦急,“我前两天带了我爸的律师去,但是听说你妈已经找了律师。”

    “是,已经保释了,接下来只要配合调查就行了,我有很多证据和人证能证明我的清白,没事的。”经历过这样一场混乱,何故对冯峥已经没有了埋怨的力气,对他来说,冯峥现在只是一个关心他的朋友。

    “那就好……”冯峥咬了咬牙,“宋居寒这个傻---逼,为什么把人带去你家。”

    “我不知道。”他至今都不理解,宋居寒为什么带那么一大堆人去他家,害人害己。

    “你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停职。”

    “何故,来我这里吧,我给你翻倍的待遇,撇开一切不说,我们以前在工作上配合得很好,不是吗?”

    “冯峥,我现在脑子很乱,没办法思考这些东西。”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去冯峥那里,他已经不愿意面对这个人。

    “我等你,我这里随时有你的位置,就算你不想来,你想做什么,我也愿意给你投资,不只是因为是你,还因为你是个可靠的人。”

    “……谢谢。”

    冯峥顿了顿,“何故,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放不下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何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想远离冯峥,因为冯峥的存在会一遍遍地提醒他当年的不堪,以及这虚掷的六年时光有多么地可悲、可笑。

    除了去警局,何故几天来就没离开过酒店,他妈怕他闷着,想带他出去吃饭,他也不肯去。他就像每个一辈子奉公守法的人一样,对进过拘留所感到有些羞耻,好像全世界都在盯着他,尽管宋河已经尽力封锁消息,没有一张他的照片流出去。

    但是,网络上能人太多,已经扒出了他就是上次宋居寒在饭店打架事件的主角之一,再加上这次事情发生在他家,联系上宋居寒同性恋的传闻,“何故”这个名字也成了事件的热点之一。他唯恐踏出酒店,就会有人将他认出来,尽管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臆想,但依然不愿意见人。

    在他被保释的第三天,他看到新闻,宋居寒也保释出来了。

    那天警察局门口相当热闹。

    为了避免造成拥堵,他们特意让宋居寒清晨六点离开,可饶是这样,竟也围了数百人,有媒体,有粉丝,还有正义人士举着条幅抗议宋居寒作为公众人物的道德污点,场面险些失控。

    很多人说宋居寒流年不利,把过去26年没尝过的失意、指责、辱骂、挫败都在一年内品了个遍。光是他的微博,留言就超过了十万条,一多半都是骂他的。

    很多网民都不相信宋居寒在这件事里的无辜,他们更倾向于宋河的能量影响了司法公正,整件事已经不单纯是个娱乐新闻,而是上升到了更腥风血雨的高度。

    在舆论的洪流中,开始出现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宋居寒是为了自己的同□□人背黑锅,因为事件就发生在那个叫“何故”的人家里,还配以如何详细的分析,仿佛身临其境。

    何故看到这个说法,只觉得万分可笑,可他笑不出来。

    这天,他坐在落地窗前,从三十楼往下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突然发现,自上了高中后,他就没有这么清闲过。

    他爸去世,他妈离开后,他的生活重心全在学习上,上了大学,又被各类的实习和社会实践占满,工作之后更是兢兢业业,他习惯了忙碌,甚至热衷于忙碌,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工作真的需要他。

    可现在工作也不需要他了。

    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人如此,事亦如此。

    门铃响了起来,何故猜是顾青裴和庄捷予到了,起身去开了门。

    “suprise!”庄捷予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一看就全是吃的,兴奋地举到了何故脸前。

    庄捷予最近开始走红,出门也带起了墨镜,但那明朗灿烂的笑容是任何伪装也挡不住的。

    顾青裴含笑站在一旁:“我们买了好多吃的,还带了牌来。”

    何故淡淡一笑:“太好了,我正觉得无聊呢。”

    “觉得无聊我带你出去玩儿嘛,虽然我最近走在街上容易被人认出来,不过稍微遮一下还是可以的。”

    “我不想出去。”何故接过了袋子。

    顾青裴过去拍了拍何故的肩膀:“何故,别想太多了,你大胆地走出去,没有人认识你。”

    何故自嘲地一笑:“那倒是。”

    “而且,真的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需要太往心里去。”

    “谢谢顾总。”何故道,“好香啊。”

    “快快快,我们吃饭,吃完饭打牌。”庄捷予搓了搓手,“最近为了减肥,我都没好好吃过肉了,馋死我了。”

    他们摆了一桌子杂七杂八的吃的,庄捷予还带了个随身蓝牙小音响,用手机放起了音乐,三人一边吃一边聊,庄捷予很能搞怪,顾青裴风趣幽默,逗得何故直笑,他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这么开怀地笑过了。

    吃完饭,他们打了会儿牌,庄捷予不停地笑闹撒娇耍赖,何故和顾青裴都让着他,心里都有几分羡慕他的活力,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值得发愁。

    到了晚上,庄捷予还有事,就先走了。

    顾青裴叫客房把东西收拾了,然后亲自泡了两杯茶,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笑道:“坐,咱们来场成人的对话。”

    何故笑了:“小猴子真能咋呼。”

    “小孩儿嘛,不知道累。”顾青裴把一杯茶推到何故面前,“我来之前还挺担心的,但看你自我调节的还可以,放心多了。”

    “嘿,顶天了也就是丢饭碗,我这几天已经想开了。”何故这些天有大把的时间思考自己的未来,他梳理了一下财产,算上父母留的那套房子和手里七八十万的积蓄,他就算暂时找不到工作也没什么,何况他妈还给他留了一条很宽的路,尽管那条路多半也不好走,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走。

    其实让他感到难过的并不是丢了工作本身,而是他在这份工作上付出的心血和精力都落了空。他不能算是多喜欢这个工作,甚至时常感到非常地累和不公,但这么多年下来,一点一滴的积累,才有了今天的些微成就和地位,却为了别人的错误,几乎毁于一旦,他不能不痛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而且即便是丢饭碗,你也完全不必觉得可惜。”顾青裴自信满满地说,“你丢的最多是个铜碗饭,来我这儿,我给你金的。我们这是私企,没那么多讲究,唯一讲究的,只有实力。”

    何故点点头:“我这几天确实考虑过,但现在我状态不是很好,也比较混乱,麻烦顾总再给我点时间吧。”

    眼下看来,如果南创待不下去了,顾青裴那里是最好的选择。尽管工作这些年,他的社交能力已经长进了不少,但他依然对陌生的环境和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排斥,他犹豫了那么久都不辞职,其实大约是不敢,不敢想象重新适应一个环境和同事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所以,有熟人在的地方,会让他更容易融入。

    “没问题,本来就说好了年后答复我,我不急。”

    何故喝了口茶,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一句话未经大脑就顺了出来:“顾总,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顾青裴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一向谨慎寡言的何故会问出这样感性的问题,他有些晃神,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回过了神来,“没有,我20岁的那十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错过了几个不错的人,现在顾虑太多、冲动太少,反而体会不出纯粹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了。”

    何故看着窗外,平淡地说:“挺好的,我觉得人这一辈子,能坚持把一件事做明白,就算自我的成功,但我稀里糊涂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活明白。”现在还一下子失去了他过去六年的两大重心,想想人生如此无常,竟然有些……有趣。

    “何故,所谓自我的成功,在每个人心里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我追求功成名就,所以我放弃了感情和很多爱好,可有人追求情感的满足或心灵的自由,物质和名利对他们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何故,你就是后者,虽然看表象,可能没人相信,但我知道你是后者,你自己肯定也知道。你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我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至于求不求得到,有很多客观因素影响,不能因为结果的不同,而反证那份追求不对、不正确,你说是吗?”

    何故沉思了半晌,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那如果到头来发现那份追求不值得呢。”

    在他知道宋居寒和冯峥的过往之前,他从未觉得后悔,他自己选择一条泥泞之路,弄得狼狈不堪,既与人无尤,也没脸言悔。他甚至于觉得,如果跳出情感的格局去看,痛苦也不过是情绪的一种,人既然能快乐、能愤怒、能无奈、为什么就不能痛苦呢。

    他为了给自己的愚蠢开脱,连这么唯心的思考都发散出来了,可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最后他只能安慰自己,去体会“喜欢”这件事本身带给他的好处,比如偶尔的喜悦、偶尔的满足、偶尔的甜蜜,他给了自己无数台阶,最后却被他喜欢的人和他最好的朋友合起来扇了重重地一耳光。

    那一瞬间所有的台阶都消失了,他从自己堆砌的自我牺牲的高台上摔了下来,摔得鼻青脸肿,又疼又丢人,他以为只要坚持不后悔就能不辜负自己、就能原谅自己,实际上到最后他还是后悔了。

    再没有比这更绝望的觉悟了。

    顾青裴看着何故双眼中的隐痛,有些不忍,他无比认真地说:“那我恭喜你,你才28岁,发现得一点都不晚。”顾青裴举起茶杯。

    何故苦笑一声,举起茶杯,和他轻轻碰了碰。

    “你就当醉了一场酒,让这杯茶解了吧。”

    就当醉了一场酒,醒来吧。